苏珊?桑塔格美学思想研究

　　《苏珊·桑塔格美学思想研究》：　　《魔山》小说文本看似连绵不断，蔚然成篇，但实际是由大量断裂的碎块组织起来的超级文本。而这种断裂和碎片化的书写结构，是现代派和后现代文学*常见的表征。片断絮语体现在《魔山》里是分层的时间流动，例如高山上的时间和平地上的时间是两套系统；同时，也体现了不同文化板块之间的不可渗透性和对抗性，因此，在午餐时间里，人们的桌子是分区域的、固定的，且每个人都遵守着自我独立的秩序，而日内瓦肺病疗养院里的争吵也让人习以为常。托马斯·曼创作的本意不是要让分离的时间流汇合，也不想将塞特姆布里尼、纳夫塔、约阿希姆、贝伦斯顾问大夫、克罗科夫斯基大夫和皮佩尔科尔恩的争吵从诊疗室、会议室、病房里清除。事实上，他在大量地制造裂隙、断层、碰撞和分流。一个小小的疗养院包藏着来自斯拉夫文化、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和蒙古文化等多重内容，它是“战场”，也是“赋格曲”。一个充斥着各种碎片和争吵声的小说文本是没有中心叙事者的，但是它能够被组织和黏合到一起，全部归于“凝视”和专注的观望者。汉斯就是穿插于文本中的“凝视者”，这一年轻的见习工程师自从探亲来到高山上以后，他旧有的世俗身份几乎完全丧失，在和表兄约阿希姆往来的过程中，他的工程师背景也不见了，只有一个亲人属性，而当约阿希姆病逝以后，他彻底丢失了背景和时间的见证人身份。换言之，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看客”，游荡在疗养院和氧气稀薄的雪地里，在失去了地缘和亲缘关系之后，某种意义上，汉斯获得了空前的自由并对环境进行全面审视。他观看过数场精彩绝伦的纳夫塔和塞特姆布里尼舌战，并多次被二人游说拉拢，*终也不了了之；他亲近表兄约阿希姆，与之朝夕相处，尊重其严苛自律的军人习惯但自己对此却完全油盐不进；克罗科夫斯基大夫和游方术士向他展示*新的弗洛伊德学说和“回魂术”，想让他变成玄学派的信徒，并在回魂术制造的烟影里让他看到了表兄模糊的脸，但在唯一一次被催生眼泪之后，他又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汉斯是托马斯·曼在1924年创造出来的零度观众，他的零度身份对桑塔格创作有深远的影响。桑塔格的大部分文学创作都接近这一类作品的风格。　　心理与行为科学研究证明，人类的记忆和储存空间有限，因此，这会造成人们在记住一个要点时，遗忘另一个。面对浩如烟海般的百科全书条目，汉斯在打造自己的精神阁楼的时候，与其说他在不断堆砌材料和做加法，还不如说汉斯在删除和做减法。在甄别和筛选的过程中，他习惯用一组一组极具冲撞性的案例和实验互相对抗。我们会发现，其实他哪一头都没有做选择。我们可以把这样一种选择称为身份隔离和立场休止。　　从平原到高山探亲的汉斯发生了身份中止和立场休假。在这段被以游客、亲友和病人命名的身份阶段里，汉斯的精神轨迹是半明半暗的。我们知道，对于长在个体记忆深处以及融化为自然行为和习惯的精神界面，人们往往不必言说。就像《伊利亚特》里拉奥孔被杀、阿伽门农和克吕泰涅默斯特拉的恩怨情仇没在15693行里展示；《牧歌》里维吉尔房屋和雇佣军征用其物产并未被明确书写。这些未细说的故事和记忆如同绘画作品的暗淡底纹，它本是重要而关键的部分，人所皆知，不必再提。因此，我们在文本中看不到汉斯精准、明晰的身份背景。人们对汉斯的认知是从一组一组的辩论、一次又一次的宴席以及与他者的对比中获取的。　　桑塔格研究路径带有明显的发散性，没有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直指要领，而是充满迷离的分岔小径。桑塔格刻意制造难度并引导人们慢速感受。她的研究意义正在于剥离本身，以及在剥离的过程中一组一组地配比和冲撞。年少时挖掘隧道的桑塔格和汉斯一样充满好奇、迷茫并野蛮生长。在他们的周围一直不缺好为人师的尊者和说客，但他们并未急于接纳哪一种，而是继续旅行和游荡。疗养院之旅中见识到的“精神瘫痪”之说、“人文主义”之说、“基督教神学”之说、“免疫疗法”之说和“享乐主义”学说等，均缺乏完整性和系统性，让汉斯的茫然、冷漠和中立显得完全处于情理之中。桑塔格在《魔山》里看到了但丁穿越黑暗森林式的风险、激荡和智性的英雄主义。我们始终难以完整地复原托马斯·曼究竟在7章、66万字里写了多少人的争吵，我们也无法将桑塔格的思想以线式的脉络归档整理，因为分离和争执是核心的美学特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