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和抑郁的起源

感受痛苦 如今，似乎每个人都会感到焦虑或者抑郁。不开心的原因有许多， 但是心理学家知道一旦不开心持续存在且变得强烈，那么通常就有潜在 的焦虑症或抑郁症。即使当时的环境非常恶劣，剧烈的痛苦或者持续的 不开心依然意味着不能仅仅将原因归结给糟糕的环境。 一般的焦虑或者抑郁确实司空见惯，它们通常都是慢性病，一度影响至少 20% 的美国人， 6 000 万人。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喜欢焦虑或抑郁，但是我们终究还是患有焦虑和抑郁，并且可能一直这样。如果说焦虑和抑郁十分常见， 那么它们肯定在人类过去的进化史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极有可能，这些常见的问题不是一开始就是一种“病症”。相反， 它们为了适应古代部落社会变化而产生了生物演变。那现在这些问题 又怎么样呢？这里有几个例子：“惊恐症”引起的严重焦虑或恐惧， 在今天可能表现为阻止人们乘坐飞机或开车。在远古时期，这种本能 就会阻止我们部落的祖先去危险之地，远离部落、家人、住所或母亲。 对于我们之中的许多人而言，哪怕是轻微的社会排斥，我们的情绪都 会极度敏感，造成持续不断的轻微 “非典型抑郁”，但是这也许有助 于我们的祖先维持和谐稳定。虽然许多现代西方人因“社交焦虑”而 感到害羞，但是这种生物本能却能让我们的祖先作为部落的追随者而 非傲视群雄的部落领袖感到更加自在。因为太多厨师会坏了一锅汤， 弱者的一生也不坏。为了让你胃口大开。我们将介绍六种让我们和谐 相处的本能。其中五种有对应的临床综合征。 显然，这种对远古社会的生物适应在现代人类中仍然存在，有时 还是有益的。令人惊讶的是，那些告诉我们远古祖先应当如何在社会举止得体的生物感觉，在当下，会变成有意识的痛苦感觉。所以，当你因焦虑痛苦不已时，实际上你感受到的是远古社会本能未知的召唤。 如今，我们并不总是盲目顺从这些痛苦的本能。但是，当它们与我们的理性选择相冲撞时——换而言之，当我们感到焦虑和抑郁时，它们变得让人格外难受。在我们的现代环境中，这些社会本能会变得非常 强烈以至于事与愿违，不能产生我们想象中进化带来的适应社会的好处。也许我们今天的生活比很久以前的祖先更好，但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生活依旧一团糟。 这些痛苦来源于哪里？ 当我们试图理解这个进化理论时，了解一些核心的进化概念就很 有必要。首先，进化的“思维”不是一 个刻意或有意识的过程。其次， 进化适应的结果确实反映了在亿万年前，我们祖先所遇到和克服的各 种问题。查尔斯·达尔文（英国博物学家，1809—1882）被奉为现代 进化理论之父。他提出，自然选择能够增加更适应的变异物种的繁殖 优势。*重要的是，达尔文向我们展示一些生理特征由生物决定并随 着时间不断进化。每个物种的遗传基因千差万别，每个物种为了更好 地生存和繁衍下去，都有自己的生存之路和繁殖成功之道。因此，在 加拉帕戈斯群岛各个地方，各种雀类有不同的喙叼各式各样的食物喂 养自己的下一代。然而，进化并不偏爱快乐、肥胖的鸟儿；相反，它 更青睐营养充足的鸟，它能够通过繁殖，更好地传递基因。多亏了詹 姆斯·沃森和弗朗西斯·克里克，我们现在知道了为我们的生物蓝图 编码的 DNA 的化学组成。 达尔文也指出进化会回报社会中的利他主义。换句话说，一只自 带强壮和勇敢基因的老鼠为保护家人，无私地奉献自己的生命，后继 无人。但是它的强壮和勇敢的基因会通过其他带有同样基因的家庭成 员传承下去。 一只没有后代的鸟，在为大家庭寻找食物方面表现出色， 它的基因会通过侄女、侄子和其他旁系后代传递。现代进化理论家聚 焦进化利他主义，表面上，它似乎是一个非常新奇的概念，然而达尔文（如果前无古人）才是该理论的开山鼻祖。 达尔文同样还是进化心理学理论的先驱者（这可能是他与自身焦 虑斗争的结果）。达尔文于 1871 年发表了《人类的由来》，1 他在该 书中强调有一些继承的社会本能对于社会群体而言，无论是在实践还是进化成功方面，都非常重要。在六种本能中有三种是我们目前进化 精神病理学理论的核心：**，“ 所有的动物生活在同一个圈子，…… 在某种程度上就必须彼此信任。”第二，“那些跟随首领的动物在某 种程度上必须服从。”第三，“大家必须团结一致。”正如狮子总 是在寻找落单的个体。进化会惩罚那些忽视这三种本能的物种的基 因，因为“……那些不关心同伴，离群索居的动物，其数量会大量 锐减”。 受社会群体中情感交流重要性的启发，或是由于他自己早期自 认为的缺乏专业知识的影响，达尔文写出了《人和动物的感情表达》 （1872）2 他提出，表达情绪的面部表情是一种用于交流社会本能和 行为的进化机制。此外，这在所有物种中都一样，人类和所有其他动 物一样，有着基于生物学的行为，比如吃饭、呼吸和走路，但也有微 笑、浪漫、想象和说教。达尔文知道社会交流的重要性足以引起进化 关注（当然是通过自然选择的方式），而且也存在一些潜在的生物本 能。达尔文还知道这些本能与有意识的思想之间有潜在的冲突。他说： “本能的本质在于它是独立于理性而起作用的。”达尔文是一位杰出 的科学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自学成才者，但他不是一个精神病学家， 在他那个时代，关于精神病学的知识甚少。 一些人担心承认进化就意味着承认我们是猿的后人。并非如此。 如果硬要追溯到很久以前，我们和猿（以及所有其他生物）实际上皆 起源于细菌。然而，现代猿是我们的近亲，相比于现代细菌、蕨类植 物、蚯蚓、鬣蜥或老鼠，我们确实与猿猴的亲缘关系更近。还有一些 人担心承认进化就意味着否认更高一级的力量，但是自然法则似乎已 经巧妙地设计了进化，从不起眼的细菌进化出了智人。这一幸运的事 情巧合地发生了，重新定义了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德国物理学家， 1879—1955）所说的一句话“上帝不与世界掷骰子。” 焦虑也是遗传的吗 如果这种焦虑是通过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那么这其中一定有遗传的因素。人们对不同情绪状况的基因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我们目 前所知道的很多综合征都是家族遗传的，而且可能确实至少有一 部分 是通过基因遗传的。然而，与此同时，在识别各种情绪状态的特定基 因（或基因组）方面，进展有限。这是因为这些条件不是简单的基因 “缺陷”，而是复杂处理后的结果，这种处理自原始时代开始就在不 停地演变。所以，那些引发焦虑和抑郁的社会本能可能是受到不同 基因影响。如果你能想到这 一点，那么也会怀疑打喷嚏、打哈欠、 微笑和大笑等生理能力是否也是由单一基因或者简单的遗传机制决 定的。 基因是否严格地写在 DNA 里 *近的研究关注的都是这些遗传因素怎样与环境相互作用，尤其 是在童年时期，问题尚未露出端倪时（这种相互作用叫作“基因 - 环 境”相互作用或者“GxE”）。例如，好斗的恒河猴母亲会引起幼猴调节 5- 羟色胺活性的基因发生变化（稍后会谈到 5- 羟色胺是大脑中化学 物质的“社会主管”）。如果 5- 羟色胺活性水平下降，年幼的猴子会 变得更加冲动，它们更有可能把新出现的白色圆柱体到处推。3 当然， 这项研究是在纽约进行的，在那里，有些人就是喜欢互相推推搡搡。 但是，DNA 不是在受孕时就决定了我们的基因吗？的确，但又 不完全是。基因可以通过化学方式进行修改（通过“表观遗传学 ”， 更加专业的说法就是，一个被称为甲基化的化学过程可以封闭某些基 因）。如果你曾经想过这个问题，那么就一定会很好奇为什么拥有相 同 DNA 的雌性蜜蜂，有的会变为小小的压力重重的工蜂，有的却会 成为蜂巢高贵的蜂后。 一支研究小组的说法就是蜂王有一套不同的功 能基因，4 因为蜜蜂早期进食的时候，其基因被一 种含有甲基的蜂王 浆所修改。很明显，蜜蜂吃什么就是什么。顺便说一句，老鼠 DNA 的表观遗传甲基化，成年以后甚至会受社会压力的影响。为了应对社 交失败，这些老鼠只好避免社交，对它们而言，一 种特定基因（是与 压力相关的“皮质醇”系统的一部分）的甲基会逐渐消失。5 其他物种的甲基有没有更高的呢？ 有人曾经这样想过人类的痛苦吗 关于进化和精神综合征的研究由来已久。有的会追溯到很久以前， 更多的还是近现代的一些著作，但是进步空间还很大。西格蒙德·弗 洛伊德（奥地利精神病学家，1856—1939）自称无意识科学探求的奠 基者，*好从他开始着手。虽然弗洛伊德开创了现代心理治疗的先路， 但是请记住，他的研究结果远非*后的定论。现代理论和实践已经远 超弗洛伊德的成就，他自己也意识到有一些生物因素是他那个时代的 科学所不知道的。正如他所说：“我们在心理学上灵机一动的想法， 终有一天，可以在有机基质的基础上得到解释。”6 早在 1915 年，他就起草了一份手稿（《系统发生学幻想》， 1987 年才首次出版）7 ，在那份手稿里，他假设人类进化的目的就是 满足冰川时代的激进好斗人性的需要。（弗洛伊德对侵略性和性有这 种成见。）他试图运用后来的一些理念比如“重演论”对人类侵略性 及性进行解释。［1］ 人们过去认为如果从解剖的角度观察胎儿的身体 发育阶段，就会知道这些发育过程反映了物种的进化史。所以，如果 胎儿的一些东西像鳃，那我们以前可能是鱼。的确有一些证据表明我 们是一些电感应鱼的后裔，虽然说这些鱼祖先可能生活在远古时代。 8 弗洛伊德并没有在将“重演论”应用于人类情感问题上取得很大进展， 但他确实从这个角度认真地研究了进化精神病学。 文明及其不满 关于进化对人类焦虑的影响，弗洛伊德也提出了一些想法并写 进了他的另一本著作《文明及其不满》。 9 这部经典作品并没有过多 关注当今广泛讨论的有争议的“弗洛伊德理论”。相反，弗洛伊德的主要观点是关于人类的本性与他那个时代的文明之间的冲突。其实， 他的德文书名 Das Unbehagen in der Kultur 更精确的翻译应该是“文明 上的不安”。正如他所看到的，文明让人不幸福，因为文明要求人类 克制自己原始的性冲动和侵略冲动，并让我们独立的本性噤声，以维 持一个文明社会。用他自己的话说：“ 文明建立在对本能的放弃之上 的，我们不可能忽视这一点。”他甚至为此写了一篇文章《文明及其 变迁》。10 如果你仔细阅读就会发现弗洛伊德与之前的达尔文一样，都对本 能相关的症状有所涉猎，我们把这几种症状总结为：恐慌型焦虑（比 如青少年与家人分离）、社交型焦虑（比如害怕权威）、非典型抑郁 （比如恐惧良知的内疚——弗洛伊德称之为“超我”）、强迫症（比 如喜欢干净、整洁、节俭，通过达到完美来控制自己的侵略性本能—— 与如今的强迫症亚型有异曲同工之处）。除此之外，他还探及意识（弗 洛伊德的“自我”理论）。他认为这些主要是由文化和发育决定的个 体特征，通过控制我们的侵略性和性本能来使我们社会化，虽然我们 现代的理论刚好与此相反。这些特质是与生俱来的社会本能，现代社 会的不满其实是源于理性的独立需求，压倒了那些在早期人类社会更 能适应社会需要的痛苦的社会本能。 卡尔·荣格 卡尔·荣格（瑞士精神病学专家，1875—1961）是弗洛伊德的一 个弟子，由于他独特的性格，*终与老师弗洛伊德决裂。荣格认为人 类的情感是由集体无意识来引导的——集体无意识是从人类漫长的历 史中遗传的 一系列经验和相关的情感结构。换句话说，我们有一套进 的本能（“原型”，有时会因为与现代社会不兼容而痛苦地被激 发出来，荣格说：“如果一个人生病了，那就是大自然在试图治愈他。”11 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一个典型的原型可能是阿尼玛——每个男人 心中都有的女人形象，是男人心中的女性成分虽然荣格的原型理论与我们讨论的核心社会本能有很大的不同， 但他的研究的确关注了社会依恋和社会等级等核心问题。12 显然，荣 格的集体无意识的概念与我们计划探索的无意识生物社会本能产生了 共鸣。个人经历产生的个体无意识理论极大地补充了荣格的原型及集 体无意识理论：每个人都有一 套使进化本能适应现代社会的方法。同 样，每个人都通过个人经历和有意识的修改重塑了自己的社会本能。 荣格指出： 在研究人类心智的历史时，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被这样 一个事实所打动：心灵的成长是意识范围的扩大，向前迈 出的每一步成就都无比挣扎、费力。一个人几乎可以这样 说，没有什么比放弃哪怕一点点的无意识更可恨的了。问 问那些试图引入新想法的人！ 13 所以通过意识和理性来适应我们的本能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我 们隐藏的本能不会妥协。 超越弗洛伊德和荣格 值得注意的是，人们对进化精神病学越来越感兴趣，包括在过去 15 年里不断涌现的假说、书籍和教科书（其中一些在本书章节中被引 用或在参考文献中被注明）。目前，许多关于进化精神病学的研究集 中在一些复杂且戏剧性的问题上，比如精神分裂症（发生在大约 0.5% 的人中），尽管人们普遍认为按生物学可划分为好几种不同的精神分 裂症亚型。有些理论着眼于症状，如用认知疗法治疗偏执狂，有些理 论着眼于复杂的行为，例如用精神分析治疗“恋母情结”。更重要的 是，大部分理论关注的是患病个体从患病中得到的，而不是作为社会 团体成员的个体，以这样方式与人互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有许多进化观点都与抑郁有关。14例如，来自澳大利亚的一个研 究团队认为临床抑郁就表示人们刻意避开社会排斥。15这与我们所要讨论的不谋而合。另一篇论文也指出抑郁能让人们以某种方式“ 反复 思考”，这有助于找到解决问题的更好办法。但是，抑郁人群通常找 不到更好的办法为这种 “反复思考”埋单或者完成工作。16即使这样， 对社会问题的反复思考对于一些抑郁症患者，至少对于那些有意识地 反思自己社交障碍的人而言，还是非常有益的。 17 或许在面对挫折时，抑郁可能导致不积极，这是帮助他们康复的 方法之一。然而，抑郁症患者并不会真正想要重回与人争辩的局面， 即使他们这样做也只是试探性的。当然还有更多影响，但是针对非典 型抑郁亚型和忧郁型抑郁亚型的研究还很少。 关于焦虑症的理论不计其数，包括进化精神病学家丹 ·斯坦（南 非精神病学家，1962—），他的工作对象也是社交焦虑症患者，这与 接下来要讨论的内容非常接近了。关于恐慌型焦虑和强迫症的研究十 分有限，从进化观点看焦虑症和抑郁症起源的理论更是少之又少。总 而言之，有许多研究理论，但得到业内人士共同认可的理论却很少， 在将临床经验和科学研究有机结合起来方面，还大有空间。 日常情感的心理常态 一般性的焦虑症与抑郁症，从实质上来说，和日常的、普遍的情 感体验，如紧张、悲伤、欢乐和喜悦有天壤之别。这种普通的情感是 我们对环境做出的反应，对于这种反应我们总结出了不同的词汇。比 如说，我们所说的日常性焦虑包括恐惧、担心、受伤、战斗或逃跑反 应、*后期限压力、财务困境或者只是单纯的焦虑。查尔斯·达尔文 认为它们都是进化后的本能，其作用至关重要，尤其是在特定的社交 以及环境互动中。它们可以随着情绪变得强烈，但如果它们只是单纯 地存在，就不能算作情绪障碍。 日常焦虑和抑郁可以通过寻找更有效的解决办法、更好的环境或 者更有同理心的伙伴，把不开心或者危险抛之于脑后。然而，具体的 焦虑症和抑郁症与日常焦虑和抑郁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