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异 第12辑

　　何以说黑格尔也表述过一种符号任意性的思想？要回答这一问题，就需要我们将目光投向黑格尔《美学》第二卷《总论象征型艺术》中论述“象征”和“符号”的部分章节，黑格尔的符号任意性思想所包含的基本内容也将在此显明出来。　　在“象征作为符号”一节中，黑格尔谈道：“在单纯的符号里，意义和它的表现的联系是一种完全任意构成的拼凑。”①事实上，这正是黑格尔符号任意性思想的明确表述，但是为了让这句话的表述更加清楚明白，我们必须对黑格尔如何看待符号有明晰的认识。根据黑格尔的说法，“象征首先是一种符号”②，这首先就意味着符号是一种比象征更为基本的概念和范畴，其次这也为我们指明了一条认识符号的道路，即黑格尔对象征的看法直接关乎他对符号的认识。在黑格尔看来，象征中可以区分出表现和意义两种因素。表现可以被看作一种形象，而意义可以被看作一种观念。③黑格尔在此所表达的意思是，符号和象征都是由形象和观念组成的，都是形象与观念的结合。我们如果还记得索绪尔在论述语言符号任意性原则之先对能指和所指所做出的观念上的区分，自然会发现黑格尔所言的符号的形象和观念几乎无异于索绪尔语言符号中的音响形象（能指）和概念（所指），从而更能够领会黑格尔在形式可分的意义上从象征中分出形象和观念的意图——正是黑格尔进一步表述其符号任意性思想的前提。我们认为这在内容和形式上与索绪尔语言符号任意性的理论前提极为近似，*大的不同体现在用词上，而其意义是无差别的。那么，既然在符号中形象和观念的关系是完全任意的，黑格尔又如何理解这一“完全任意”？在黑格尔看来，语言符号是一种“单纯的符号”，这种“单纯的符号”实际上是将象征剔除在外而留下的纯粹的符号。他以语言这种纯粹的符号为例解释道：“一种语言里绝大部分语音和它们所代表的观念在意义上都是任意结合在一起的，尽管语言发展史说明了语音与语义的联系在起源时和现在并不一样；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别首先就在于同一观念是用不同的语音来表现的。”①这也就是说，黑格尔的任意性处理的是形象（包括音响形象）和其所连接的观念的关系，这二者的关系不具有必然性。黑格尔进一步补充道：“徽章或旗帜上用来标志人或船的国籍的颜色。颜色本身并不具有什么性质，能把它联系到它所代表的意义，即国籍。”②如前所述，黑格尔认为形象与观念的联系具有一种漠不相关性，但是在这里，即便黑格尔没有明确表达，我们仍然很容易看出，旗帜的颜色可以被用来标示国籍，不正是社会性的规约所致吗？于此，黑格尔的语言符号任意性思想已经跃然纸上：符号中的形象与观念的联系既是任意的，也不能无视其具有理据性的一面，这种理据性也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性。在这里，索绪尔与黑格尔的符号任意性观点形成第二个近乎重叠之处——含义表述上的近似。　　黑格尔将形象与观念之间联系的任意性看作符号*为要紧的特质，同时这又是符号区别于象征的主要特点。那么确切而言，象征与符号的差异性又表现在哪里呢？黑格尔认为，在象征中，形象与观念之间的关联不再是完全任意的，形象与观念之间反而存在着某种确定性的关联和暗示性。“象征就不只是一种本身无足轻重的符号，而是一种在外表形状上就已可暗示要表达的那种思想内容的符号。”③这就足以表明，黑格尔对象征和符号的区分方式正符合索绪尔对语言符号任意性原则的补充说明——索绪尔认为符号与象征的差别突出表现在能指与所指是否存有稳定的自然联系的根基。因此，这也就构成了索绪尔与黑格尔在符号任意性观点中的又一处近乎同义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