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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详情
  • ISBN:9787559876416
  • 装帧:平装-胶订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32开
  • 页数:480
  • 出版时间:2025-01-01
  • 条形码:9787559876416 ; 978-7-5598-7641-6

本书特色

四十余篇评论、随笔与日记,完美展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散文创作上的非凡成就,可以说是记录他的思想与内在世界的*直接的材料,是陀氏文学爱好者和研究者不可缺少的研究材料,也是全面理解陀氏思想的*备读本。 这些文章汇集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自己与他人,以及这个社会的灵魂的拷问,全书充满了锐利的言辞与辩证的深度,光芒四射,令人目昡,处处闪耀着智慧的启示。 “在世界历史上似乎还没有哪一个人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对待人,即使在*低级的人身上,在*可怕的人的堕落中,依然保留着上帝的形象。”这些文章*直接地展现了他对人的爱,或者说对全人类的爱,这种爱可以说是解构他所有作品的一把钥匙,而这把钥匙便藏在这本《我是时代的孩童》之中。 俄文直译!张羽、冯增义、白春荣、徐振亚等俄国文学翻译大家的经典译文。

内容简介

本书收录了四十余篇陀思妥耶夫斯基*具代表性的随笔、文学与艺术评论、日记等。这些作品几乎跨越了他的一生,从声名鹊起成为文坛新秀,到被判流放西伯利亚,再到去世前一年在莫斯科普希金纪念碑落成典礼上进行演说。他思想的各种转变在这些文章中显露无疑,无论是对各种社会问题的看法,对人民、国家充满爱与忧虑的思考,还是他对一些作家和作品的批评文字,都透露了他对丑恶现实的痛心疾首和对祖国、对人民以及全人类未来命运的不安,也可以体现出他对人类美好品质和前途的热烈追求。这些文章集为一册,让我们得以全面窥见俄国文学史上*复杂、*矛盾的作家的灵魂与思想,也可以借助他理解俄国文学的精髓。

前言

编后记

七年前,广州花城出版社总编林贤治先生邀请我编《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笔选》,我没有多少犹豫便爽快答应了。
当时首先想到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了大量的争论、时评、散文、随笔和特写,这些文章值得介绍给中国读者。另外,我和我的老师冯增义教授自 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陆续翻译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书信和文论,也编过他的集子,发表过研究他的学术论文,对他的“非虚构”作品不算太陌生,从中选择适合一般读者的篇什并非什么难事。
但是,真正着手编选的时候,还是感到力不从心,往往踌躇不定,取舍难决。*后确定了几个原则。
一是兼顾完整性和代表性,陀思妥耶夫斯基既是伟大的作家,又是一位思想家和哲学家。他视野开阔,关注广泛,深度介入俄罗斯的政治社会生活,涉猎政治、经济、文化、宗教、道德、教育等诸多领域,选集应尽可能展示其丰富多样的全貌,当然不可能巨细不分,面面俱到,只能选取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相关资料

“我现在有一种想法,不论陀思妥耶夫斯基如何跟我的思想底流相反,我都会产生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来对他表示感谢。……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生命中*美好的相遇。”——尼采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唯一值得看的作家。”——弗洛伊德 “读他的书很痛苦,正像生活很痛苦一样,他是俄罗斯文学的黑夜,充满了令人不快的幽灵和杂乱无章的幻象,黑夜笼罩着这个狂人狂热地发出梦呓。”——索洛维约夫彼得堡纪事(6月15日)

六月天热,城里空荡荡的。人们都在别墅里感受自然风光,享乐其中。我们彼得堡的风光,每当骤然一展威力,变得葱翠繁茂,姹紫嫣红,您会发现其中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天真,甚至心灵都受到感动……不知为什么,这里的大自然在我眼里好似一个病弱的姑娘,你望着她有时惋惜,有时怜爱,有时干脆毫不理会,可她却突然在刹那间容光焕发,异常娇媚。您惊讶之余不由得自问:是什么力量使这双总是忧郁沉思的眼睛如此炯炯有神?是什么使苍白的双颊充满血色?是什么给秀丽的面容增添了激情和愿望?为什么乳峰如此地高耸?为什么这女子的表情忽然变得生动活泼而又妩媚?怎么会一下子这样笑容可掬?怎么会发出这般爽朗的笑声?您不由得左右张望,您要寻找什么,您在猜想……这一刹那过去了,明天您也许重又看见那忧郁的目光,那苍白的面庞,那驯顺胆怯的动作,那倦怠和绝望,甚至还有对一时冲动的极度不满。可是何苦打这种比方呢!有谁如今要听这个呢?我们来到别墅,是想生活在自然中,在直观中,用不着什么比喻,什么观点。我们要享受自然,要休息,要尽兴地发一阵懒,把冗繁多余的生活琐事全扔在寒冬的家宅里,直到天气好转。
我有个朋友,*近曾对我说,咱们就是发懒也懒不出个样子来。懒得很累,没有乐趣,心里总不踏实。我们的休息,带着焦躁不安,烦闷而不尽兴。休息的同时我们还总有什么分析、比喻、疑虑、心事,手头总有永远没完的缠人的生活杂务。我们每逢去发懒,去休假,就像去做一件紧迫严肃的事。我们要是想去享受一番自然,多半一周以前就得在日历上记好某日某时去享受自然。这很像那个循规蹈矩的德国人,离开柏林时在自己的记事本上慢条斯理地写上:“路过纽伦堡时不要忘记成亲。”当然,德国人的脑子里首先有个系统在,依赖这个系统,他不感觉事实是杂乱无章的。可真的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行为有时是毫无系统,好像随意怎么就做了,似乎依照东方的某种成规。

彼得堡纪事(6月15日)


六月天热,城里空荡荡的。人们都在别墅里感受自然风光,享乐其中。我们彼得堡的风光,每当骤然一展威力,变得葱翠繁茂,姹紫嫣红,您会发现其中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天真,甚至心灵都受到感动……不知为什么,这里的大自然在我眼里好似一个病弱的姑娘,你望着她有时惋惜,有时怜爱,有时干脆毫不理会,可她却突然在刹那间容光焕发,异常娇媚。您惊讶之余不由得自问:是什么力量使这双总是忧郁沉思的眼睛如此炯炯有神?是什么使苍白的双颊充满血色?是什么给秀丽的面容增添了激情和愿望?为什么乳峰如此地高耸?为什么这女子的表情忽然变得生动活泼而又妩媚?怎么会一下子这样笑容可掬?怎么会发出这般爽朗的笑声?您不由得左右张望,您要寻找什么,您在猜想……这一刹那过去了,明天您也许重又看见那忧郁的目光,那苍白的面庞,那驯顺胆怯的动作,那倦怠和绝望,甚至还有对一时冲动的极度不满。可是何苦打这种比方呢!有谁如今要听这个呢?我们来到别墅,是想生活在自然中,在直观中,用不着什么比喻,什么观点。我们要享受自然,要休息,要尽兴地发一阵懒,把冗繁多余的生活琐事全扔在寒冬的家宅里,直到天气好转。

我有个朋友,*近曾对我说,咱们就是发懒也懒不出个样子来。懒得很累,没有乐趣,心里总不踏实。我们的休息,带着焦躁不安,烦闷而不尽兴。休息的同时我们还总有什么分析、比喻、疑虑、心事,手头总有永远没完的缠人的生活杂务。我们每逢去发懒,去休假,就像去做一件紧迫严肃的事。我们要是想去享受一番自然,多半一周以前就得在日历上记好某日某时去享受自然。这很像那个循规蹈矩的德国人,离开柏林时在自己的记事本上慢条斯理地写上:“路过纽伦堡时不要忘记成亲。”当然,德国人的脑子里首先有个系统在,依赖这个系统,他不感觉事实是杂乱无章的。可真的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行为有时是毫无系统,好像随意怎么就做了,似乎依照东方的某种成规。

我那位朋友说得有点道理,我们像是使出吃奶之力来拉自己的生活之车,忙忙碌碌,为着义务,而且羞于承认已经疲惫无力。样子像是真的来别墅休息,领略自然风光。可您先看看我们什么东西没有带上?且不说没有摆脱冬季的事,从前的旧事,因为经历时间太久了,反而又加上了新的事,用回忆充填生活,把陈年闲话、生活旧闻当成新鲜事看。不然就觉得无聊,不然就得在夜莺啼啭时到露天里去玩纸牌。实际上也正是这样。此外,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天生不适于欣赏自然,再说我们的自然似乎也理解我们的秉性,并不费心变得舒适一些。比方说,为什么我们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却十分令人不快的习惯(我们不否认,这习惯也许对我们的共同事业多少有些好处):我们总是(时常并无此必要)凭着习惯相信自己的感受,过于看重自己的感受,有时仅仅是看重未来将有而尚未实现的欣悦。看重便满足于此,满足于幻想,耽于想象,自然后来便不善于真正做事了。我们总爱掰开花瓣,折磨着鲜花去多闻些幽香,等闻不到香气时又发一通抱怨。可话说回来,一年要没这么几天休假,要没有多样的大自然缓解我们对现实自然生活的渴求,我们可怎么受得了呢?如果我们只是一味追逐感受,像蹩脚的诗行追求韵脚那样,一味渴望外在直感的生活,一味畏惧自己的空想、幻觉和如今用来填补空虚生活的那些手段,那么我们怎么能不疲惫不堪,气息奄奄呢?!

而我们对行动的渴求,却达到了狂热而不可遏制的焦躁程度。人人都想干点儿正经的事,许多人满心希望做好事,做贡献,并且逐渐明白:幸福并不在于具有某种社会地位而可坐享其成,或仅仅为了换个活法在遇到机会时来个见义勇为。幸福在于永不疲倦地从事活动,在实践中发展我们的一切天赋和能力。可是,我们这里所谓 con amore[1]和乐意热衷事业的人,是不是很多呢?人们说,我们俄国人好像天生懒惰,总想逃避干事;如果强迫我们去干,结果也是不成样子。此论可以休矣!不是吗?凭什么来证明这种不值得羡慕的性格是我们的民族特性呢?总的说,近期以来我们有人大讲特讲普遍的懒惰,无所事事,意在相互促进,更好地从事有益的活动。不过应该承认,这也只是促进一下而已。于是,人们便毫无根据地责备起自己的同胞来。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同胞,如同果戈理曾经指出的那样,不大会咬人吧。

但先生们,你们自己试试迈出**步,去从事更好的有益的活动,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一活动的某种具体的形式;把事业拿给我们看一看,*重要的是吸引我们去从事这个事业,让我们亲自去干,真正开始我们自己的个人创造。性急的先生们,你们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不能,那就别责备别人,不要白费口舌!问题恰恰在于,事业在我们这里总是自然而来,在我们这里它好像是外在的东西,并不能在我们心里唤起特别的同情。这一点才纯粹是俄国的特点:干事情不可强求,不可违心,那就破罐破摔吧。

这一特征鲜明地体现出我们的民族习惯,反映在一切方面,甚至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事实上。比方说,我们这里如果有人没有钱能像阔佬住进老爷的大宅里,或者没有钱能像别人一样(其实是同极少数人一样)穿着讲究,那么他的住处时常就像狗窝,而衣服简直不堪入目。人一旦失意,一旦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不能表现出自己身上较为优秀的一面(不是出于好面子,而是出于人的*自然的一种需要——在现实生活中意识到自己、实现自己、把握自己),他马上就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要么喝得酩酊大醉,要么打牌作假,要么去打斗,要么干脆出于自负而发疯。

可与此同时,他心里又相当鄙视自负,甚至因为自己无法摆脱自负而感到痛苦。这样一来,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得出一个几乎可说是不公正的甚至是侮辱人的结论,但看起来很像是正确的。这就是:我们缺少自己尊严的意识,我们缺少必要的利己主义,我们不习惯于做善事而不要任何奖赏。而倘若您把一件事情交给规规矩矩、始终一贯的德国人去做,哪怕这事不符合他的愿望和性情,只要讲清楚这事能使他有出头之日,能养活他和家庭,能使他有出息,达到预期的目的,那么德国人会立即干起来,甚至毫无条件地完成它,甚至还在这事业中立起某种特别的新章程。但这好不好呢?也有不好的一面,因为这时人会走到另一个可怕的极端,冷漠呆滞,有时完全排斥了人而代之以规章、义务、公式,盲从先人习俗,尽管祖先习俗同现在的时代很不合拍。

彼得一世的改革,在俄国创造了自由的活动,但如果民族性格中存在这种因素,时常表现为天真美好的样子,有时则十分可笑,那么彼得的改革也是不可能的。您看到了,德国人五十岁以前订了婚不娶妻,给俄国地主家庭教育孩子,积攒几个钱,*后才正式成婚,未婚妻已经等得老了,却还忠贞不渝。俄国人就受不了,不是变心就是堕落,要么干出别的事情来。这里倒是相当准确地从反面应验了一句有名的谚语:对德国人合适,对俄国人就要命。再说我们俄国人中间没有多少具备热爱事业的条件,因为这要求从业者有愿望,有爱心,要求全身心的投入。有的事业还要求先有经费,有保障。有的事情非得具备这方面的才能,有人干干便放弃了,一无所获。这么一来,在那渴求事业、渴求实际生活、渴求现实,然而却软弱、柔顺、温和的性格里,便会逐渐地产生所谓幻想性。人*后不成其为人,而是某种中性的怪物——幻想家。

先生们,你们可明白什么是幻想家吗?这是彼得堡的一种可怕的事物,是人格化了的罪过,是无言而神秘的、沉闷而粗野的悲剧,充满恐惧、不幸、曲折、纠葛和结局。我们这么说,是完全认真的,不开玩笑。您有时会遇到一种心不在焉的人,眼色游移无光,脸常常显得苍白困倦,总像忙着某件十分艰难、伤透脑筋的事,偶尔又仿佛因过度劳累而心身疲惫,其实他是无所事事。这就是幻想家的外貌。

幻想家总是难以相处的,因为他喜怒无常。一会儿非常快乐,一会儿满脸阴沉;有时粗暴,有时又体贴温柔;此刻是个利己主义者,过一刻却能产生*高尚的情操。在公务方面,这些先生简直一筹莫展,虽然也都有公职,却什么也干不来,不过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这实际上比不干事更糟。他们对任何形式的东西都深恶痛绝。虽然如此,正因为他们随和友善,怕别人伤害自己,他们才又是*注重形式的。可在家里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他们大多居住在僻静处,在人迹难到的角落,像是要躲避人们和世界。**眼看到他们,甚至会觉得他们身上有某种过于感伤的东西。他们同家人在一起时沉默寡言,只顾想自己的事,然而却特别喜欢一切慵懒的、轻松的、直观的东西,喜欢一切动情的或刺激感官的东西。他们喜爱读书,什么都看,甚至是严肃的专业性的著作,不过一般读到第二页、第三页就搁下不读了,因为已经相当满足。

他们那种轻飘变幻的想象力已被激起,情绪已被调动,幻想家的整个生活突然被一个完整的想象世界所控制。这里充满欢乐和痛苦,有着天堂和地狱,有摄魂的美女和英雄的功绩,有高尚的事业,又总有某种严重的斗争,有种种罪行和恐怖。这时,房间消失了,空间也消失了。时间要么停下来,要么变得飞快,一个钟点似乎瞬间即逝。有的时候几乎整夜整夜地沉浸在难以描写的欢悦之中而不察觉,时常又一连几个小时仿佛处于爱情的天堂里,或者过着一种前所未闻的伟大无比的生活,奇妙如梦,壮美无限。无缘无故地,脉搏加剧了,眼里涌出泪水,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而当晚霞把玫瑰色光线投进幻想家的小窗时,他变得一脸憔悴的病容,既痛苦又幸福。他一头扑到床上,几乎失去知觉,在蒙眬中还久久感到自己的心在具体地体验,甜蜜得难以承受……每当清醒过来时,他尤其觉得可怕,于是再次服用这种毒药,加大剂量。于是又来了,只消有一本书,有一段音乐,有对现实生活的一段往事回忆,总之出现千百个微不足道的缘由中的某一个,这毒药便制好了。幽静神秘的幻想,重又发挥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奇异魔力。

走在街上,他低垂着头,不理会四周的行人,有时竟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现实。但如果他要发现点儿什么,哪怕是*普通的生活小事,*不起眼的琐细,也会立刻赋予它幻想的色彩。他看事情的角度,天生就如此,一切在他眼里都具有了幻想的内容。白日里关闭的窗板,一个面貌扭曲的老妪,常常可遇见的边走边比画议论的先生,贫苦农家窗台上的一幅合家照片,这一切都几乎可代表着一个个传奇的故事。

想象力准备好腾飞了,马上会产生整个的故事,中篇的长篇的小说……往往现实在幻想家心里唤起沉重的讨厌的印象,于是他急着躲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贵角落里,那地方实际上常常落满灰尘,又脏又乱。渐渐地,我们这位不安分的人开始不合群,不关心大众的事,在他身上,处理现实生活的才干不知不觉地萎缩了。他很自然地开始觉得,随心所欲驰骋想象带来的快意比真实的生活更为充实、丰富、可爱。在这种迷误中,他终于完全失去能够认识全部今日之美的道德敏感,他迷惘了,他不知所措,他失去现实幸福的机遇。他变得冷漠,慵懒地抱着胳膊,不懂得人的生命就在于不断地在自然界和实际生活里进行自我观照。

有些爱幻想的人,甚至会纪念自己产生某些幻觉的日子。他们常想到,是几月几号曾经感到特别幸福,因为想象力发挥出*愉悦的效果。假如当时是在某条街上漫步,或者在读一本什么书,那么在一年后的纪念日里就一定要重新体验一遍,回味自己那番缥缈幸福的每一个细节。那种生活可不是什么悲剧!也不是什么罪过,不是什么恐怖!也不是什么可笑的事。况且,我们之间并非每个人都够得上幻想家!

……住一住别墅,饱尝外界的感受,接触自然,活动身体,沐浴阳光,看看绿茵和女人,夏天的女人是何等美丽善良!所有这些对病恹恹的奇怪而又阴郁的彼得堡来说,实在是异常有益的。因为在这里转眼间青春就消逝了,转眼间希望就枯萎了,转眼间身体就垮掉了,转眼间整个人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我们这儿阳光是稀客,绿茵非常可贵,我们习惯蹲在角落里过冬,所以一接触新鲜的习俗,一换地方和生活,定会给我们十分有益的影响。可城里是如此豪华而空虚!虽说有些怪人偏偏*喜欢城里的夏天。再说,我们这可怜的夏季也太短促,不知不觉树叶就枯黄了,*后一茬鲜花也凋谢了,天气开始阴湿,雾蒙蒙的,眼看又是病态的秋天,人们开始像从前那样混日子……瞻望未来,真不愉快,至少现在是这样。


试读篇目二


百岁老人


“这一天早晨我出来太晚了”,*近几天一位太太告诉我。“我从家中出来差不多是中午了,而好像事先安排好了似的,堆积了很多事情。正好在尼古拉耶夫街上有两处必须要去的地方,两处相距不远。首先,该去事务所,就是在这所房子的门旁我遇到了 这位老太婆,我的感觉是她很老,驼背,拄着棍子,可是我总猜不透她多大岁数了;她走到大门口就在一个角落里的看院人的凳子上坐下来休息。而我则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她只是在我眼前闪了一下。”

“过了十分钟左右我从事务所出来,从那里走过两所房子就是商店,前一个星期我在这里为索尼娅定做了一双皮鞋,我顺便到那里取鞋,刚一看,那位老太婆现在已经坐在商店旁边,还是坐在门旁的凳子上,她坐在那里,还望着我;我向她微微一笑,走进去取皮鞋。三四分钟后,我继续向涅瓦大街走去,可是一看——我的老太婆已经在第三所房子那里了,还是在大门旁,只是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靠在台阶上,在这座门洞里没有凳子。

我在她面前不由得猛然停下来:我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在每一所房子前面都要坐一会儿吗?

“‘累了吗,’我问道,‘老太太?’

“‘累啦,亲爱的,一动就累。我想:天暖,太阳热烘烘的,可以到孙儿们的家去吃午饭。’

“‘老奶奶,你这是要去吃午饭吗?’

“‘去吃午饭,是去吃午饭,亲爱的。’

“‘你这个样子是走不到的。’

“‘不,能走到,就这样,走几步,歇一歇,站起来再走。’

“看着她,我就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老太婆身材矮小,洁净,衣服是旧的,看上去属于小市民阶层,拄一根棍子,一张苍白、蜡黄的面孔,干枯得皮包骨,嘴唇没有血色——简直是一具干尸,可是她却坐在那里——还在笑,阳光直射在她身上。

“‘老奶奶,你岁数很大了吧?’当然,我是在嬉笑地问她。

“‘一百零四岁啦,亲爱的,我一百零四岁,不过才(她这是说的玩笑话)……你自己到哪里去呀?’

“于是她盯着我看——满脸笑容,大概是因为有人跟她谈话,她高兴了。百岁老人关注我到哪里去,似乎这对她很重要,这令我感到惊奇。

“‘就是这个,老奶奶,’我也笑着说,‘我给女儿在商店买了双鞋子,拿回家去。’

“‘多么小的鞋,你的女儿很小吗?你真是好福气。还有别的孩子吗?’

“她又笑了,眼睛看着我。她的两眼昏暗无光,跟死人的眼睛差不多,可是似乎有一道温暖的光芒从那里放射出来。

“‘老奶奶,你要是愿意,把这五戈比拿去,买个小面包吃。’我把五戈比给了她。

“‘你要给我五戈比?好吧,谢谢,我就收下你的五戈比。’

“‘给你,老奶奶,不要嫌少。’她接了过去。显然她不是在乞讨,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她从我手里很得体地把钱接过去,完全不像在拿施舍,好像是出于礼貌或是由于心地善良才把钱接过去的。看来,这使她非常高兴,因为有谁肯同她这个老太婆谈话呢,何况不仅仅是同她谈话,而且还热情地关怀她。

“‘噢,再见,老奶奶,’我说,‘祝你顺利走到孙儿家。’

“‘能走到,亲爱的,能走到。我能走到。你去看自己的孙女吧。’老太太糊涂啦,她忘记了,我的是女儿,不是孙女,看来,她以为人人都有孙女。我走开了,*后回头望了她一眼,我看见她慢慢地、吃力地站起身来,拄着棍子在街上缓慢地挪动着。在走到自己家人那里吃午饭之前,她在路上也许还得休息十来次。她要到哪里去吃饭呢?这个奇怪的老太婆!”

那一天的早晨我听到这个故事——其实这也不是故事,不过是同百岁老人相遇的印象。(实际上,你什么时候能够遇到百岁老人,而且还是这样充满内心生活的老人?)——听了之后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深夜,阅读一本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刚刚放下杂志就蓦然想起了那个老太婆,不知为什么,一刹那工夫我就在头脑中把她后来怎样走到自家人那里吃午饭的情景继续描绘出来:可能,这又画出了另外一幅非常真实的小画面。

她的孙女,也许是重孙女,反正她把他们统统叫孙女,大概都是什么行业的工人,显然是有家室的人,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到他们家去吃饭。他们住在地下室,也可能是租了一间理发铺,他们自然是穷人,不过总还算有碗饭吃,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她挪挪蹭蹭地走到他们家,大概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大家没有等她来,但是,大概还是相当有礼貌地迎接了她。

“啊,原来是她,玛丽娅·马克西莫芙娜,请进,请进,欢迎你,上帝的仆人!”

老太婆边说边笑走进屋里,门口挂着的小铃铛还在不停地发出又尖又细的响声。她的孙女应该是这个理发匠的妻子,他自己还是岁数不大的人,三十五岁上下,凭自己的手艺受到尊重,虽然这个行业的地位不高。不必说,像油煎饼一样,满身是油污,也许沾的是涂抹头发的东西,我弄不清楚,不过我从未见过别种样子的“理发匠”,如同衣服上的衣领一样,它们总是像在面粉里打过滚似的。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儿和两个女孩儿——一阵风似的跳到曾祖母跟前。这样年迈的老太婆通常总是跟孩子们很合得来:她们自己在心理上就越来越像孩子们,有的时候,完全跟小孩子一样。老太婆坐下来;主人家还有个熟人,四十来岁,不知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办事的,已经准备告辞。来做客的还有

男主人的外甥,他姐姐的儿子,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想进印刷所干活。老太婆画完十字就往椅子上坐,眼睛看着客人说:“哎,真是累!在你们家里的这个人是谁呀?”

“问的是我吗?”客人笑嘻嘻地回答说,“怎么啦,玛丽娅·马克西莫芙娜,难道连我们您都不认识吗?已经第三个年头打算跟您一块进树林去采蘑菇了。”

“噢,是你呀,我知道你,调皮鬼。我记得你,就是想不起你叫什么了,你是谁,我还记得。唉咳,我可有些累了。”

“玛丽娅·马克西莫芙娜,可敬的老太太,您怎么一点儿也没有老,我正想问您。”客人开玩笑说。

“又来啦,去你的吧。”老太婆笑着说,看得出来,其实她很满意。

“玛丽娅·马克西莫芙娜,我可是个好人。”

“跟好人说话让人高兴。噢嗬,我还喘不上气来,亲爱的。谢廖什卡好像穿上新大衣啦?”

她指了指外甥。

外甥是个胖乎乎的结实小伙子,笑得闭不上嘴,往她跟前走了走;他穿的是灰色新大衣,他还不能满不在乎地穿上这件大衣。大概再过一个星期才会满不在乎,现在他不时看看自己的翻裤脚,看看衣服的翻领,总之,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感到对自己产生一种特别的敬意。

“你过来,转过身子去”,理发匠的妻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马克西莫芙娜,你看,做得多好;在普罗霍雷奇那里他对我们说,便宜,六个卢布就像一个戈比,如今钱不值钱啦,还说,以后你们会高兴得流泪的,这料子很经穿。你看,多好的料子!你转个身!多好的衬里,多么结实,多么结实,你再转转身!钱就这样花掉了,马克西莫芙娜,我们的钱像被水冲光了。”

“咳,亲爱的,如今什么都贵了,没法比啦,你别跟我说这些事啦,别让我难过啦。”马克西莫芙娜不愉快地说道,可是,她还是喘不过气来。

“好啦,不要再说啦,”男主人插嘴说,“该吃点儿什么。你怎么啦,玛丽娅·马克西莫芙娜,我看你好像很累啦!”

“噢,明白人,我累了,天怪暖和的,还有太阳,我想,我看看他们……干吗老躺着。唉!在路上我遇见一位年轻的太太,

她是给孩子买皮鞋的。她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累了吗?给你一个五戈比:买个小面包吃……’我就要了这个五戈比……”

“你啊,奶奶,还是先稍稍歇一会儿,你今天怎么喘得这样厉害?”男主人好像突然感到特别不安地说道。

人们全都在看着她;她突然变得非常苍白,嘴唇全发青了。

她也在张望着大家,可是眼睛昏暗无光。

“我想……给孩子们买点甜饼……五戈比……”

她的话又停住了,又喘起来。所有的人突然间全都不出声了,约莫有五秒钟的工夫。

“奶奶怎么啦?”男主人向她弯下身去。

但是,老奶奶没有回答;又是一阵子沉默,又有五秒钟的光景。老奶奶似乎是更老了,她的脸似乎突然又消瘦了。两眼呆滞了,笑容凝结在嘴唇上;眼睛在直视着前方,似乎看不见东西了。

“该去请神父啦!……”那位客人在人们身后突然急急忙忙地小声嘟哝了一句。

“对……还不……晚吧……”男主人嘟哝了一句。

“奶奶,奶奶,你怎么啦?”理发匠的妻子在呼喊老太太,人们立刻慌作一团;可是老奶奶依然纹丝不动,只是头向旁边耷拉下去;放在桌上的那只右手里还握着自己那枚五戈比,左手仍然搭在六岁男孩、大重孙米沙的肩上。男孩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瞪大两只惶恐的眼睛盯着老祖母。

“过去啦!”男主人俯下身去,不慌不忙地严肃说了一句,顺手画个十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她整个身子越来越往下歪斜呢。”

客人深有感触地断断续续地说道。他非常吃惊,看看这个人,望望那个人。

“唉,上帝!原来这样!马卡雷奇,现在该怎么办呢?把她送到那儿去吗?”女主人慌张地小声嘀咕说,她已经茫然不知所措了。

“往哪儿送?”男主人胸有成竹地回了一句。“我们自己在家里就办了;你不是她的亲人吗?你去告诉一声就行了。”

“一百零四岁,了不起!”客人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挪动,感慨越来越深,连脸似乎都泛出红晕。

“是啊,这几年连岁数都记不住了。”男主人一边找帽子,一边脱着大衣,更郑重其事地说。

“眨眼的工夫还笑呢,那么高兴!那五戈比还在手里呢!还说买甜饼,哎,我们的命运就是这样!”

“喂,彼得·斯捷潘内奇,是不是该出去一下。”男主人打断了客人的话,两个人就走出去了。当然,为这样的老太太人们是不会哭的。一百零四岁,“没病没灾地体面地走了”。女主人出去找邻居帮忙。邻人们听到消息后,有的感叹,有的惊讶,差不多都是高高兴兴地立刻跑来了。**件事情当然是烧茶炊。孩子们带着惊慌的神情挤在墙角里,从远处望着死了的老奶奶。米沙无论活多久都会记得这位老奶奶,她忘记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死去了,可是在她死了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记得她了,也没有人知道,某个时候有过这样一个老太婆,她活了一百零四岁,她为什么活着,怎么活过来的——这也无从知道。其实,又何必记住呢:反正都是一样。千百万人都是这样离开世界的:无声无息地活着,又无声无息地死去。只是在这些百岁老头儿和老太婆死亡的时刻似乎才有某种打动人的、宁静的东西,甚至似乎是某种重要的、令人慰藉的东西:直到现在一百年似乎还在奇怪地对人起着作用。上帝祝福普通的善良人们的生和死吧!

实际上,这是一幅单薄的没有情节的画面。的确,本来想把一个月前听来的事情转述得更有趣些,可是一着手做,那就恰恰相反,或者不可能,或者是写不下去,再不就是“没有把你知道的完全说出来”,结果就只能写出这个毫无情节的东西……


[1] 意大利文:充满热情地、真诚地。

作者简介

[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年11月11日—1881年2月9日):19世纪俄国现实主义作家,是俄国文学“黄金时代”的代表人物,被别林斯基誉为“俄罗斯文学的天才”,鲁迅称其为“人类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布罗茨基称他写出了人类能抵达的全部深度。主要作品有《穷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死屋手记》《罪与罚》《白痴》《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等。

译者:

徐振亚:华东师范大学俄语系教授,译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果戈理的《彼得堡故事》、屠格涅夫的《罗亭》和《烟》、普拉东诺夫的《基坑》和《美好而狂暴的世界》、特里丰诺夫的《交换》和《另一种生活》等。

[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年11月11日—1881年2月9日):19世纪俄国现实主义作家,是俄国文学“黄金时代”的代表人物,被别林斯基誉为“俄罗斯文学的天才”,鲁迅称其为“人类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布罗茨基称他写出了人类能抵达的全部深度。主要作品有《穷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死屋手记》《罪与罚》《白痴》《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等。


译者:


徐振亚:华东师范大学俄语系教授,译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果戈理的《彼得堡故事》、屠格涅夫的《罗亭》和《烟》、普拉东诺夫的《基坑》和《美好而狂暴的世界》、特里丰诺夫的《交换》和《另一种生活》等。


张羽: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前所长、《外国文学评论》首任主编,参与编写《苏联文学史论文集》,译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家日记》等。


冯增义:华东师范大学俄语系教授,著有《陀思妥耶夫斯基论稿》,主要翻译作品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选》《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卡拉马佐夫兄弟》(均为合译)等。


白春仁:北京外国语学院博士生导师,译有《日瓦戈医生》《牧童与牧女》等,编译《巴赫金全集》(7卷)、《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22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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