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带回了杜伦迪娜(修订版)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斯特斯还躺着。他试图把头埋在枕头下，希望闷死那声音。但敲门的力道加大了，哪个见鬼的天亮前就来敲我的门？他低声抱怨着掀开被子。下楼梯的时候他听到了第三次敲门声，不过，从金属门环的敲击节奏里，他现在可以猜出谁在门后面。他滑动门闩，把门拉开。“哪个该死的让你天还没亮就把我从床上扯起来？”——就算他口里没说，他的神情和他鼓起的眼睛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出事了。”他的副手抢着大声说。　　斯特斯疑惑地狠狠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瞧瞧出了什么事，可不可以给你理由在这样冒失的时候来。但是他很清楚这个人很少做这样的蠢事，每次他准备要训斥他的时候，都会看到自己被迫打退堂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想他的副手真的出错了，这样就能够把自己全部的坏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那么？”他重复一句。　　来人眼光在长官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儿后闪开，后退一步，解释说：　　“昨晚，弗拉纳也家的女儿杜伦迪娜来了，情形很神秘，现在，他的遗孀和女儿两个都生命垂危。”　　“杜伦迪娜？”斯特斯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副手喘了口气，轻松下来：他之前的敲门证明是对的了。　　“这怎么可能？”斯特斯揉着眼睛重复着，好像是想擦掉所有残存的睡意。事实上，他睡得很糟。出差半个月，回家的**个晚上，过得这么难受，还从没有过呢。那只是一个长长的噩梦。“这怎么可能？”他第三次说，“她嫁得那么远，甚至连家里的丧礼也回不来。”　　“正是，”副手接过话，“我刚刚对您说了。她回来的情形极其神秘。”　　“后来呢？”　　“嗯，母女俩都躺在床上，快死了。”　　“奇怪！你怀疑有犯罪的事？”　　另一个人否定地摇了摇头。　　“我认为不是。这更像是强烈震惊的后果。”　　“你看过她们了？”　　“是的。两个都在呻吟，或者说差不多在呻吟。母亲问：‘谁带你回来的，我的女儿？’而女儿回答：‘是我哥哥康斯坦丁。’”　　“啊，她这么说：‘康斯坦丁？但是，老天爷啊，他死了三年了，和他其他的兄弟……’”　　“据那些在她们床前的邻居太太们说，母亲就是这么回答女儿的。但她女儿坚持认为自己昨晚就是和哥哥来的，午夜稍过一点。”　　“怪事，”斯特斯说，同时在心里想着，“恐怖！”　　他们面对面，一言不发，呆了会儿，直到斯特斯颤抖起来，发现自己没穿衣。　　“等等我。”他说完，回去了。　　妻子惺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问他：“什么事情？”然后是他的回答，听不清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穿着地区上尉的制服，显得又高又瘦。　　“我们去她们家吧。”他说。　　他们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几片白色的玫瑰花瓣落在一扇门前，好像可以帮助斯特斯回忆起梦中短暂的片段。奇怪，他睡得辗转不安，竟然还会有梦潜入。　　“这真是超乎寻常。”他低喃。　　“几乎难以置信。”副手更进一步。　　“说真的，我一开始就忍不住怀疑。”　　“我注意到了。事实上，这是不能让人相信。这就像一个谜。”　　“甚至不止，”斯特斯说，“我越想，越觉得这看起来不可思议。”　　“关键在于，要查出杜伦迪娜怎么回来的。”副手阐述。　　“是吗？”　　“要是人们查出是谁陪她回来的，或者更进一步，查出她回来的情形，事情就清楚了。”　　“是谁，”斯特斯重复，“什么方式……很明显，她没说真话。”　　“我问了她三次她怎么来的，她都没给我解释，她隐瞒了事情。”　　“她知不知道她所有的哥哥，包括康斯坦丁，都已经死了？”斯特斯问。　　“我不清楚。我觉得她不知道。”　　“可能她不知情，”斯特斯说，“她嫁得那么远……那么远……”　　令他极其惊讶的是，他觉得自己的下颌沉重起来，好像很难吐出其他的字。我怎么了？他自忖着。他的肺部似乎变得沉沉的，似乎里面容纳的空气满载着灰尘。　　他加快脚步，这有助于驱散他的迟钝。　　“我刚刚在说什么？”他又说，“啊，对了……她嫁得那么远，婚礼之后一次也不能回家。据我所知，这是她**次回来。”　　“如果说九个哥哥死的时候，她都没赶回来，那就证明，对这不幸她还完全蒙在鼓里呢。那个老太太经常抱怨，在那样大悲的日子里，女儿不在身边。”　　“她住的波西米亚森林离这至少要走两个星期，没准还更久。”斯特斯提醒。　　“是啊，没准还更久，”副手重复，“那几乎是在欧洲中心。”　　行进的时候，斯特斯发现另外一些白色玫瑰花瓣散落在路上，好像某只看不见的手在夜里采过花。有一会儿工夫，他觉得在哪个地方看到过它们，但他记不真切自己的梦了。他也感到前额痛。先前的夜里，梦肯定就是从那个地方钻进去的，之后，也许是在黎明时分，它又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把它造成的伤痕重新唤醒。　　“不管怎样，肯定有人陪她。”他说。　　“是的，但会是谁呢？她母亲当然和我们一样，不会相信她女儿声称的那样，是和死人一道来的。”　　“那她为什么要隐瞒她和谁回来的事呢？”　　“我解释不了。这一切太晦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