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的忧郁

《田园的忧郁》（节选） 那个房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起初，精神抖擞地扬起沙尘，跟在主人脚边欢蹦乱跳的两条狗，现在也终于老实下来，并排跟在他的身后。前方的路在一片高高的树丛下拐了一个大弯。 “啊，终于到了。” 为他们带路的黄头发胖女人说道。她一只手拿起脏兮兮的手帕，擦拭着从晒得黝黑的额头上滴落的汗水，另外一只手指着他们前进的方向。顺着她那像男人一样粗大的手指，他们看到一段小小的屋檐埋没在泛黑的深绿色当中，迎着耀眼与焦躁的夏日晨光，发出幽暗沉静的光芒。 这是他们**次看到那间房子。他和妻子的视线在茅草屋顶上徘徊了许久，然后回过头来注视着对方，开始用眼神交流。 “我预感这个房子挺好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 他们盯着那间茅草屋的屋顶继续向前走。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那间房子，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幻想中，也许是从疾驰的列车车窗里。以茅草屋的屋顶为中心的视野，其实是普普通通的田园风光、平凡乡村的侧影。然而，现在，这正符合他的期待，反而能打动他的心。而且，他之所以决定住到这里来，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广阔的武藏野到了南端的尽头，终于有了丘陵的起伏。这些小小的丘陵，既像山区延伸出来的终章，带着大山的余韵，又像起伏的波浪，作为序曲通往广袤的草原。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丘陵。一条平坦的大道由东向西，又有一条大路由北向南，在这些丘陵形成的单调风景中穿行。路边有一个荒草丛生的村落，几处低矮的茅屋。这里距大城市T市和Y市只有二十五公里左右，就像是三个剧烈的旋风之间形成的真空地带，被世纪丢弃，被世界遗忘，被文明推挤，落寞地待在那里。 这年暮春的一天，他**次在这条路上感到无限的快乐，又难得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当得知这里还有如此偏僻的农村时，他首先感到惊讶，而且这平静的四周景物让他感到稀奇。他生于遥远南方的某个半岛的尖端。那里是一个市镇，波涛汹涌的大海和险峻的大山抱在一起扭打撕咬，而人类就在它们的胸口处渺小又聪明地活着。小镇旁边有一条湍急的大河，河面上的木筏排成长队，互相推搡着，奔向波涛汹涌的大海。如果说那里是一部剧情跌宕起伏的戏剧，那么这个与丘陵相连的村落则像一首温婉的散文诗，这里的蓝天、杂木林与农田交相辉映，云雀婉转啼鸣。如果说故乡的自然是他的严父，那么后者则是对孩子温柔的慈母。将自己比喻为“回头的浪子”的他，自很久以前就一直切盼着融入温柔而平凡的自然中。啊！那里一定有古雅而平静的幸福与喜悦，等待着人们。Vanity of vanity，vanity，all is vanity！“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即便并非如此……不，其实没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在都市中感到窒息，感觉自己将要被人类的重量压垮。他就像一台过于敏感的机器，不适合待在那里。那里让原本就敏感的他变得愈发敏感。不仅如此，周围喧闹的春天让他变得更加孤独。“啊，在这样的夜晚，无论哪儿也好，真想找一个安静的茅屋，在赤红昏暗的油灯下，尽情地伸开双腿双臂，忘掉过去与未来，好好地睡一觉。”当他像流浪汉一样步履蹒跚地走在华灯下的石瓦路上，便常常这样想。“啊，深眠，我究竟有多久没有体会过深眠了？深眠！就如宗教的法悦11　法悦：佛教词汇，指佛教信徒听闻佛法而获得的一种喜悦。，是我现在*想要的。熟睡的法悦，即肉体真正活着的人的法悦。”他在心中自言自语，或偶尔小声说出口。于是，一种难以抑制、无可名状、类似于乡愁的情绪便急切地催促他前往那个未知的地方……（他是一个有着老年人的理智、青年人的热情、孩童般意志的青年。） 那个房子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