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赛的救赎

　　《诺贝尔奖获奖者小说坊：福尔赛的救赎》：　　上个星期一，帕斯安丝从早到晚都没回家，没有人看到她出去了，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那是美好又奇怪的一天，天空是银灰色混合着蓝色，风吹云动，所有的树都发出微微的叹息声，大海长长地、慢慢地起伏着，动物都显得焦躁不安，鸟雀儿也都安静无声，除了海鸥发出的老人笑声般的声音和小猫的喵喵叫声。空气中充斥着一丝野性的东西，它似乎横扫所有山丘和谷地，进入每家每户，像一支激昂的曲子在你睡眠时钻进你的耳朵。谁会想到那个女孩几个小时不在家，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们失魂落魄，心神不安；霍普古德太太红红的脸颊仿佛眼瞅着褪去了颜色。我遇到一个挤奶女工和一个农场工人，他们头垂得低低的，正在无动于衷地讨论着这件事。　　霍普古德是一个肩膀宽阔、性格坚强的家伙，即使是他，，此刻也失去了镇定，套好马具，准备骑马出去找她，跟我说要去“瞎碰碰运气”。约翰·福特过了很久才显示出一点迹象来表明他注意到了什么事不太对劲，傍晚时我发现他都坐在那儿，手放在膝盖上，直直地盯着前方。他看到我时，迟缓地站起身，走出去。　　晚上，我正要出门去海岸警卫队的驻岗，请求他们帮忙搜寻一下悬崖时，帕斯安丝回来了。她似乎都拖不动脚步，脸颊通红，咬着嘴唇以防止眼泪滚出眼眶。她从我身边经过时一言不发。经历了这番焦心担忧，老人似乎说不出来话。他只是走过来，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一下，然后走开了。帕斯安丝倒在漆黑走廊的地板上，把脸埋在她的臂弯里。“别管我！”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过了一会，她挣扎着起身上楼。不一会儿霍普古德太太来找我。　　“她一句话也不肯说，一点东西也不肯吃，我都做好一个馅饼了，美味可口的馅饼啊。只有老天爷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要白兰地喝。先生，你有没有白兰地？霍普古德不喝酒，福特先生又不许喝除了樱草酒之外的酒。”　　我只有威士忌。　　善良的霍普古德太太抓住了瓶子，紧紧抱着它出去了。她回来还我酒时，洒只剩了半瓶。　　“喝酒跟小猫喝牛奶一样。我担心酒太烈，可怜的姑娘，酒总算让她开了点口。‘我做了那件事，’她对我说，‘晤，我做了……’然后就像个疯子般大笑，然后，先生，她哭着亲吻了我一下，把我推出门外。老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一直下雨。昨天大概五点钟雨停了，我骑着霍普古德的老马动身去京斯维尔看望丹·特莱弗雷。路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荆棘，每一丛蕨类植物都滴着水，每只鸟都发自内心地欢唱着。我一直都想着帕斯安丝。她那天的事仍然是个谜，人们都在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禁想，这世上有一种人总是长不大，他们没有权利做任何事。因为任何行为都有相应的后果，只有孩子可以不管不顾后果。　　丹出去了。我在旅店吃了晚餐，然后就慢慢地骑马回家。小路在暮色中延伸，我的鞭子可以触到路边的树篱墙。我满脑子都想着帕斯安丝和她的爷爷，总感觉暮光中有什么东西让人起疑，让人觉得不确定。等我骑回院子，天已经黑了。两头年轻的小公牛对我哞哞叫，一只睡着的母鸡跳起来，无比惊慌地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