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掌绝尘

　　《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丛书：鼓掌绝尘》：　　吴婆道：“二相公，你便携带老身赚了这主钱儿。他说的是监生人家，我明日便寻个乡宦来对他。他说是五十两礼金，我这里便送一百两。二相公，你还是许那一家？”李岳听吴婆一说，岂不是便宜上又加便宜，就欢天，喜地地道：“吴妈妈这样说，定是许你了。只是这件事不可久迟。那张妈妈也是会赚钱的，若是他先要行礼，这个就不能奉命了。”吴婆道：“二相公，我明早便去同人来看，早间便行礼，黄昏便要着人到我家上轿，这个何如？”李岳道：“吴妈，我还要回去与老夫人商议，你也不要错失了机会。”两人方才各自别去。　　李岳回见老夫人，把丑姑的话儿支吾说了几句，老夫人恰也听信。只见次日吴婆同了一个奶娘，竟来与老夫人、小姐相见，假以小姐姻事为由。你看这老夫人，只道这两个婆子果然是来与女儿说亲的，这两个婆子只道是老夫人晓得其中缘故的，那里晓得李岳的计策，使这两个婆子来看琼娥的？好笑两家都坐在磕睡里。这奶娘不住眼把琼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会，见他生得几分颜色，便也喜欢，遂起身与吴婆别了夫人、小姐。恰才正走出门，过了十余家，只见张秋嫂又领着一个婆子，也正要进李府去。看见吴婆，止不住便厉声骂道：“你这老泼贱，要来抢我的主顾吗？”吴婆也放下脸来道：“露天衣食，可是只容你一个做的？”这张秋嫂恼得两只眼睛突将出来，扭了吴婆，劈头乱撞，那两个婆子怎么劝解得住？　　你看这张秋嫂，扭了吴婆，撂倒在当街路上。一个爬起，一个扑倒，只要思量赚这一块大钱，也管不得出乖露丑。那街坊上来来往往的人，围做一团。见是女人厮打，不好上前相劝，只是眼巴巴看他两个滚来滚去，呵呵大笑。恰好又有几个卖花的婆子走来，连忙劝解得脱。两家站起身来，这张秋嫂便对那几个告诉一遍。那几个婆子总是一伙的人，又不好偏护着你，也不好偏护着他，便道：“吴妈妈，什么要紧，连我们几个面上都不好看。而今依我们说，这头媒便让与吴妈妈做了。两家的媒钱，分一股与张妈妈罢了。”吴婆便也应承，方才各自散去。　　这李岳次早来到吴婆家里，婆子便去通知那个乡宦人家，送了一百两礼金，又是四个冬夏彩缎，一一收下。有诗为证：　　夙昔贪心尚未泯，而今设计复如神。　　花婆若不轻相信，丑婢谁捐百两银。　　这时张秋嫂知了风声，边忙走到，大家当面说了一番。李岳道：“也罢，这原是我与你讲起的，待打发了过门，我重重谢你吧！”李岳得了那些银子回来，向老夫人面前说了一通诡话。这老夫人见自家叔叔，那里疑心到这个田地，便凭他当夜把丑姑打发到吴婆门首上了轿，抬到那乡宦家去。众人仔细一看，见是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模样，都说是调了包儿。便唤那原与吴婆去看的奶娘来一认，也说那里是这样一副嘴脸。　　原来那李岳得了那一块银子，四个彩缎，与嫂嫂作别一声，竟往南庄走去。这乡宦人家待要告官争讼，见这边也是个宦家，只得忍着气，把吴婆凌辱了一场，方才休息。　　那张秋嫂起初见吴婆做了媒去，虽是分得一股媒钱，还有几分不肯纳气。看了这场笑话，恰才想得到，原是李岳要赚那些银子的主意，到也喜喜欢欢，站在高崖上，落得这些银子。那吴婆思量要去告诉老夫人知道，又恐老夫人着恼起来，反讨一场没趣，只得忍耐不题。　　说那若兰小姐，自吴婆假托求亲之后，整日闷闷在怀，信以为实，一心想着园中瞥见的那个书生，恐到了人家去，怎能再见一面。每日间针线慵拈，茶汤懒吃。挨一刻胜如一夏，只落得梦里还真，醒来又假。有词为证：　　[花落寒窗]　　徘徊无语倚南楼，目送归鸿泪转流。罗带缓，倩谁收？人情惟　　有相思切，乍去还来无尽头。争似水，只东流。　　这小姐终日装聋作哑，只要瞒得过会拘管的母亲，紧提防的侍婢。可怜一点芳心，倩谁诉说？不觉渐渐地容颜憔悴，瘦损腰肢，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害得粉褪香消。你看他：　　愁黛春山，泪红秋水。粉剩脂零，争似艳妆菡萏；钗横鬓殚，依然睡醒海棠。玉笋纤纤，金钏渐松西子臂；翠杨袅袅，湘裙乍褪小蛮腰。无语倚雕栏，眼底忽来乘凤侣；伤情临宝镜，身旁若立画蛾人。绣棚上，还剩着刺不完的连理枝；花笺里，空遗下描不就的比翼乌。魂梦颠连，无计遣开莺谷晓；精神恍惚，有谁传寄陇头春。正是：冤家魔病凭谁诉，儿女私心只我怜。有朝泣诉阎天子，骂杀多情忒少年。老夫人晓得小姐病势沉重，便亲自探问道：“我儿，我看你的病症，也不是一日起的。怎么琼娥这贱婢，不早说与我做娘的知道？快唤那贱婢过来。”琼娥慌忙跪下道：“老夫人，小姐的症候，自当日有了美人图后，便染了几分在身上，如今又经过多少日子，况且老夫人跟前，小姐还不肯实说，难道倒肯与琼娥得知？”老夫人道：“胡说！这都是你这贱婢，早晚茶饭上失于检点，以致小姐染上这般症候。且饶你这次，今后有些疏失处，把那丑姑做个样子。”琼娥战战惊惊，恰才站起身来。老夫人道：“我儿，这个病势，没甚好处，快着院子到南庄去，接你叔叔回来，早早请一个医生看治。”小姐道：“母亲，那些煎剂，孩儿自幼不曾服惯。郎中手，赛过杀人刀。饶我迟死些。”老夫人爱女之心甚切，便唤过院子，先到崇祥寺许了愿心，顺便往南庄迎接二相公回来计议，寻一个医生看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