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的奇迹

苏兮意识到，她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黎露了。 一辆夜班车驶入余光，再悄然穿出。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用力敲击着，大量信息一时间纷纷涌入脑中，到头来反倒思绪全无。 她烦躁极了，一把将手机甩上桌面，抬眼望向窗外斑斓的夜色。 整座城市的夜生活刚正式开场。刚结束加班的白领们、穿着时尚赶去派对的红男绿女们，商业腹地自是一片声色犬马。然而就在一面玻璃之隔的咖啡店内，苏兮独自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她披着件卡其色斗篷款风衣，其内以Escada新款衬衫打底，一双裸色Jimmy Choo擦得锃亮，深色的小脚裤勾勒出小腿近乎完美的轮廓。 早已过了打烊的点儿，客人差不多都已经离去，系着绿围裙的店员时不时朝这边观望一番，疲惫的脸上写尽了不耐。 然而此时此刻苏兮根本顾不上那些，她盯着眼前的马克杯走神，十指紧紧交织，双肩微微颤抖。她的呼吸沉重，神情痛苦，那张原本知性的鹅蛋脸也被某种崩溃罩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她精心勾勒的妆容早已糊作一团，黑色裤管因久坐而被压出了深深的褶儿，白衬衫的领口沾上了咖啡渍她也全然没有注意到。 如此情形在苏兮身上实在鲜有发生，多年的职场生涯让她格外注重自己的仪表。 苏兮向来是个讲究人，除去平日里以典型职场风格示人不说，下楼倒个垃圾她都要擦亮皮鞋化个淡妆。香水的选择要分四季，口红的深浅要分晴雨，鞋靴颜色更 是要跟包包一致，秋冬饱和的暖，春夏盈透的橘，这些都是她身经百战得来的“搭配潜规则”。 然而此刻，一切有些不同。 苏兮垂头看了一眼表，离明日还有三十五分钟。糟糕透顶的一天！她整日沉浸于巨大的悲痛中，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将手表指针调至北京时间。 这是苏兮回国的第二天，也是凶案发生的第二天。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可她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目睹的事实——现场混乱，洁白的头纱被染成骇人的暗红。黎露倒在地上，满目挣扎的痕迹，甚至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一秒钟之内她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她转身做了几组深呼吸，设法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但那是她感到迷失自我的时刻。这很俗套，经不起推敲。 但如同所有荒诞的事情一样，它的确发生了。 下午五点，苏兮从警局飘出来，如一具浮尸，神色颓靡，失魂落魄。兴许是天气阴霾气压过低的缘故，她感到胸口阵阵发闷，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想回新租的公寓，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走去，走着走着，蓄势已久的情绪一触即发，泪水随之落下。 惧怕四周射来的异样目光，她只好掏出墨镜戴上。直到两眼发黑双腿发软，她才不得不半道停下。 整整一个晚上，苏兮都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她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呆若木鸡，一脸衰相像是中邪，店员的几次催促也未能将她唤醒。 不，是她根本不愿醒来。 也是在这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状态下是流不出一滴泪的。 错在惊慌之余亲手拨出的那通匿名报案电话吗？想必正是因为这个愚蠢的举动才让警察错将自己当作怀疑对象吧。 她深深思忖着，白日里的场景在眼前演了一遍又一遍。 数小时之前，审讯室内，一老一少两位警察比肩而立。 待苏兮顶着一脸矇昧入座，貌似“张飞”的年轻警察拉开正对面的凳子，明目张胆地直视起她的脸，“苏小姐，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请？”苏兮用余光环视四周，心知肚明地摇摇头，却被耸动的双肩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