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未央

我希望能够见到干绘，其实我并不期求什么，只是见她一面，至少能够将之前事实的来龙去脉与她说清。 然而，这天她并没有出现，而我那莫名的病，亦并没有疗愈。千绘不曾接我的电话，再到后来就换了号码。我们曾经一起的那个时代，彻底结束。她消失在我的世界，而我的病，亦加重了。 而现在，干绘又一次消失在我的世界里，电话亦无法接通。我的世界变得空落，而我的病，又再次严重地复发。这几天，我始终去往汤臣一品找寻千绘的车，找寻千绘的点滴踪迹。甚至，我并不敢过早地回家，去在辗转无眠中面对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这一天，我强烈地想到了卡珊。我对爱情的界限，突然已分得不那么清晰。空气中持续出现着卡珊的气息，脑中突然闪现对她强烈的牵挂，离开这里，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次日，是我与卡珊这段故事的开始。 卡珊消失了，上午十点还没有来上班，电话无法接通，我应该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中午，我便到了她之前位于交大附近的住处。一幢古旧的二层小楼，留下无数岁月的疼痛与苦楚，陈腐不堪，于湿冷的冬日里发出那般木头腐烂的味道，令人伤怀。 门紧锁着，卡珊与她的男友都并不在。留给我的，仍然是一种持续的空落。当然，也许卡珊自我那里离开之后，就不曾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离开，下午的天色阴晦得浓重起来。无论卡珊，千绘，抑或是美菱，出现在我世界里的这三个女人，始终并不曾带给我什么固定的答案，她们彼此带着空洞的内核悬浮于此，短暂停留，旋即倏忽而逝，留给我的仅是一丝薄薄的尘埃。当然，还有记忆。 与美菱不同，卡珊的人生则显得萧条寥落。 十几岁，她仍随母亲蜗居在一个大约建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废弃仓库里，母亲不嫁人，也不出去工作。十几年前，她就靠着缝缝补补的活计，勉强度日，十几年之后，亦是如此。母亲的针线很在行，两千年之后的世界，虽然缝补作为一种陈旧的行业虽已在历史中日渐消逝，但是这个生于60年代后期的女人，仍有办法生存下去，她改刺苏绣，而且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她能够接到不少的活儿。 然而，家徒四壁的境况下，生存并生活下来的卡珊，却对单身母亲充斥着彻骨的憎恨。母亲是个有学历甚或说有学识的人，大学里，她结识了卡珊的父亲，两人未婚先孕，就是这样有了卡珊。但是，自从父亲凭空地人间蒸发之后，母亲自外公外婆家里搬出，从此开始消极避世。在那间废弃的仓库里，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抚养孩子，与他人丝毫无涉，甚至几乎没有与外人的交往。她就是那样，清苦地，一个人养活着卡珊。 即是如此，这样长大的卡珊，有着鲜明的两面性。她憎恨母亲的平庸，但她在内心深处亦无法抹杀那般对母亲与生俱来的相依与爱。自十六岁出走之后，她上了大学，数年不曾再回到那间破旧的仓库，亦是数年不曾见母亲一面，不过，自从手里有了固定的收入，不论多少，她皆留出部分汇给母亲。亦是因为这般两面性，卡珊的人生亦是始终地矛盾着，一方面她寡欲，她可以同男友租住在这般破旧的房屋里，不追潮流更不追奢侈品，维持着极低极低的日常开销，仍优雅地生活着；而另一方面，她的欲望又是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黑洞，她对成功对成功男人抱有的那般近乎神话的欣赏，又恰恰折射出她内心世界里的空落。 不知怎么，这个阴郁的下午，我在脑际里突然对卡珊整理了一番如此这般的认知。清晰，客观，但却富有主观情感，似是对卡珊的一种理解与怜惜。 P123-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