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未决(精装)

　　《战未决》：　　1　　日本昭和十二年（1937），暮春的一个傍晚。　　紧邻东京都的横滨市下着小雨。　　正是这里多雨的季节，如丝的细雨伴着轻柔的海风飘动，搅得行人眼前迷迷蒙蒙。热闹的樱木町一条街道的人行路边，“矢原慎一医师诊所”的大门紧闭。　　那是一幢前店后宅式的木结构建筑，临街的门脸一门两窗，左右两扇宽大的雕花格子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窗户里面挂着白色窗帘，木质的大门上贴着用白纸书写的“停诊”告白，就在这张告白上，赫然一只又黑又脏的老鼠被一把匕首牢牢地钉住，那匕首十分锋利，光亮的铁柄上刻着描黑的三个字：“惜羽会”！死鼠眼珠凸出，闪着惊惧痛苦的微光，虽说顶上有廊檐护着，从被刺穿的伤口里淌下的血污仍然和着随风飘来的饱和的水汽淋淋漓漓，殷红一片，煞是扎眼。　　后面的住宅是瓦顶平房，房尾有一个用木栅栏围着的小院子，栅栏外面是幽静的小巷，栅栏里面脚下植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蔷薇花丛，那乳白如玉的花朵上缀满晶莹的水珠，小院里如茵草坪上种着两株齐檐高的银杏树，树叶被洗得碧绿碧绿。宽宽伸出的廊檐几乎要碰到树叶了，廊檐下面那间屋子里的榻榻米上，趺坐着男女二人，他们是父女俩，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父亲矢原慎一五十多岁了，灰黑的头发已经稀疏，两鬓间杂着银丝，他说的日本话带有明显的关东地方口音：“呃，事情来得太突然啦！就在昨天午夜，12点钟刚过，几个朋友敲开了诊所的大门，他们用门板抬着一个受了重伤的青年闯进来。哎呀，花子，我明知那个受伤的青年是个活跃的反战分子，正在暗地里串联想组织个什么‘反战同盟’，可是，作为一个医生，我能见死不救吗？”　　女儿矢原花子平静地回应：“不能，当然不能，如果那样，爸，你就不是你啦！”　　父亲继续说：“幸好来人中有个学医的女娃，当了我的助手，就在我们那间手术室里，我整整干了一个通宵！也就是你爸呀，我取出了距伤者心脏仅两厘米的子弹头，缝合了伤者背上和腰部的刀口。哎哟，用了枪，还要动刀，这有多深的仇恨哪！我总算挽救了这个青年人的生命，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千恩万谢地抬着伤者走了。我很累，但非常兴奋，根本不想睡，我煮了茶，吃了点心，等天光大亮啦，嘿嘿，才发现大门上插着死老鼠。唉，花子，这可是‘惜羽会’发出的死亡警示啊！”　　女儿二十二岁，是东京女子医科大学四年级的学生，自从前年母亲因乳腺癌转移病故后，她与父亲更是相依为命，平日里哪怕只有半天假，也会从涩谷乘公交车赶回家来与父亲相聚。今天她是被紧急唤回的，她并没有慌张，此刻仍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看见啦。那只死老鼠，血淋淋的，怪吓人的。那个什么‘惜羽会’，我也听说过，外面的传闻很多啊，难道他们真的会动手？”不久前，花子听说，这个“惜羽会”的头头把他们认定的一个“叛徒”，活活扔进了修路的水泥搅拌机里……　　父亲说：“惜羽会’是个极端好战的小团体，以少壮军人和失业贫民为主干，据说和黑龙会关系密切，这帮人可不说空话，从来是说干就干的！”　　女儿说：“那，爸，你的主意？”　　父亲叹息道：“唉，朋友们大多劝我避了。我再三寻思，国内无处可逃哇，*好的选择是：立马潜往中国，去找你旷伯伯，然后设法移居欧洲。”　　花子明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被觉察的惊喜，她郑重地说：“爸，我完全同意你的主意，我当然跟你一起走！”　　“唉——”父亲又长叹一声，“只是你的学业……”　　女儿调皮地一笑：“不就是丢了医科大学四年的学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可以弥补嘛；要是把你——我的宝贝爸爸丢了，我可就只剩下抹泪啦，将来怎么活啊？”　　父亲宽慰地笑了，点头说：“好吧，就这么定了。你收拾收拾，带的东西要简而又简，顺便和你打理的这个家告个别，但千万不要走出家门半步。掌灯以后，会有朋友来接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