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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SBN:9787500874713
  • 装帧:简裝本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32开
  • 页数:316
  • 出版时间:2021-01-01
  • 条形码:9787500874713 ; 978-7-5008-7471-3

本书特色

首届冰心散文奖得主力作;大地原声与现场精神 人间烟火与众生关怀;每个人都是有光的

内容简介

用文字“钩织”出北方乡野的生民形象,为更多的“无声者”在纸上留下细小又隆重的痕迹。

这是杨献平数十年来对南太行乡域的观察。既包括了一方地域自然、人文生态,也包括了在一定特定地理环境之间一群人与他们中个体的现实际遇。其中有对生死爱恨等永恒主题的呈现,也有对乡村既往史和现实层面的思考。

目录

作为故乡的南太行


南太行民间秘史


南太行的风花雪夜


南太行乡村笔记



展开全部

节选

为故乡的南太行 1. 两起车祸 从林哥死了!七天前,另一个外乡人也死了,两人在同一个地方!听到这个消息,我脑袋轰隆作响,一股寒意旋即袭身。此前一个月,我还在老家,和从林一起吃饭、喝了几杯酒。不过一个月,他却转身没了。这太令人猝不及防了。放下电话,我心情持续灰暗,似乎被铁屑塞满,眼泪下落,但又不知为何。傍晚,打电话给母亲,她的语调也有些黯淡,说了几句自家的事,母亲正要说这件事,我提前打断说,我知道,我知道,弟弟跟我说了。母亲叹息,从她的声调中,我也觉得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与黯然。 真正能够震撼与打倒人的,从来只有自己人和来自身边的某种事情。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早年当过三年兵,复员后娶妻生子,日子再难过,即便孩子大人破衣烂衫,也绝不会出去打工挣钱,以做小买卖,甚至以退伍军人身份到各级政府要抚恤过日子,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经常去蹭饭,其母过世,新农村建设,他承担了全村的垃圾清理运输。这才不过三四年时间,谁知道,却在初冬的一个早晨,由于三轮车失控,撞在墙壁上,肋骨折断,插入肺中,到医院抢救无果,刚回到村子,就咽下了*后一口气。 在我们村几百年的历史上,也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堂哥死于车祸。无独有偶的是,七天前,邢台县几个人到我们村买旧石板,下坡路上,车子翻了,其中一人当场丧命。这两人出事的地点,一在我幼年经常出入的村口,一在我们新家前面一道山岭之下。两者时间相隔七天。七天的“七”,在民间传统中,是颇有些意味的,诸如“头七”“七灾”“空七”“冲七”“烧七”“犯七”,等等,其中包含甚至充斥的,尽是死亡和惊悚。 弟弟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略有些平静。我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态。与我相比,他天天在那座名叫南沟的村庄,与那里的人几乎天天见面,甚至隔河相望。也许在他看来,这些意外都是正常的。这些年,弟弟在外跑车,日复一日,每次电话,我都要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他每次都嗯嗯答应。他也说过,这些年在不同的路上跑,哪一年都会遇到别人的一些车祸,其状惨不忍睹或蹊跷异常。但他却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极少去叙述怎么样的一种见闻,哪怕再惊心动魄,他也觉得那些事情是该发生的,或者发生了,再说出来意义不大。这一次,他仍旧保持了自己沉默的本分,对从林哥及那位外地人的车祸,采取了一种司空见惯的口吻。 而我在千里之外。故乡,或者说,故乡的每一个人,其实我都熟悉,每次回去,看到他们逐渐老去,依旧在小小的村庄里爬山上坡,下地过河,不知名的孩子们很多,也纷纷长大,眨眼之间或是出嫁了,或是娶媳妇了。无论他们与我们家关系好坏,我都觉得,他们是长久的,谁也不会乍然而去,尤其是不会发生什么异常惨烈的祸端——死亡之事。从林哥的死,一下子颠覆了我久已形成的思维惯性,即在一个车辆极少、道路弯曲的乡村,可能会有外乡的行车人因为车祸而罹难,本地人则绝对不会。 当代文明的一个显著特点便是,机器和各种智能工具逐渐代替并且垄断了人的本能和技能,机车便是其中*典型的。工具助人,再返回来限制人和削弱人,甚至对人进行某种意义的“反动”与“无形切割”,这是必然的事情,也将是人类面对的又一个强大的课题。 整整一天,因为从林哥及那位外乡人在我们村外的死,我心情灰暗,一整天都在被一种黏稠而腐朽的气息所笼罩,几乎喘不过气来。下班,与妻子说起,她也觉得悲伤,说生命的脆弱与无常。我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因为我知道,很多负面的消息与能量,*好不要带给其他人。这时候,我才想起,前几年,另一个堂哥曾无意中对我说,我们这一脉杨姓人家的族谱,就在从林哥手中。 从林哥也姓杨,两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人。 中国的家族,向来是先整体而后逐渐分散开来的。其中除了姓氏,同在一方地域生存繁衍之外,还有一根看不见的血线,将彼此紧紧相连,并且永难更改。尽管,因为战乱、灾祸等原因,有一部分人会远走他乡,有一部分人坚守原地,或者再从外地迁回来。时间在万物之间的作用,显然是巨大且又幽邃无比的,它不断地稀释和收集生死。 血缘变淡之后,即便曾经的同胞兄弟姐妹,人和人之间不仅也会陌生、疏远起来,而且会时常因为某些资源和利益,甚至鸡毛蒜皮的小事相互攻讦、伤害,进而滋生出诸多的怨气和仇恨,以至于你死我活,势不两立者有之,老死不相往来,背后捉弄与作践、戕害的也不在少数。 这是人间的奇观之一,也是人性幽暗与人心不定的根本所在。尽管,在我们南太行乡村杨姓聚居的村庄,这类情况也比较常见,但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这其中,固然有行政及法律的作用,还有所谓的古老的“天条”与道德上的某些“律令”的约束。“行政”和“法律”的设置,其目的就是遏制人性之恶,而所谓“天意”或者冥冥中的“律令”则显得玄秘而又不确定。 2. 血缘意义上的合作与“开枝散叶” 前些年,曾有几次,我找到从林哥,拐弯抹角地说起家谱。他浓眉大眼,说话瓮声瓮气,嘴角间或有口水流出来。可无论我怎么说,他都说,没见到,不知道。我无奈。也想不通,一个家谱,应当为族人共享才是,自己留着毫无用处,只能在时间中越来越陈旧。现在的年轻人也都对这些没有兴趣。他们关心的,是如何多挣钱,*好暴富,是如何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在别人前头,*好是方圆几十里内独一家。 可我还是很在乎家谱,我已经是小五十岁的人了。人年纪越大,越会在意来处与归处。我小的时候,常听爷爷说,我们这脉杨姓人家,包括沙河西部丘陵及太行山区的诸多村落里的人们,是明朝年间逐渐从山西洪洞一带迁徙而来的。爷爷还说,在我们与山西左权县分界的摩天岭上,长有一棵大槐树,一边遮着河北,一边笼罩山西,因此,我们都自称为“大槐树下的人”;民间还有身体的证据用来佐证说,凡从大槐树下迁徙而来的人,脚的小拇趾甲不成型,且是两瓣的,走路喜欢背着手。对此,民间有言“走起路来背抄手,小拇趾甲是两个。” 关于这一段历史,《明史·太祖本纪·成祖本纪·食货志》等记载,明朝年间的移民的目的,一是充实北平及其周边,二是朱棣将江浙一带的部分富商迁徙至京都,三是将山西长治、榆中一带的人充斥到河北北部、中部和南部及北京等地。其中有流民、犯官、殷实人家与富家商贾,以及赤贫之民等。其中,以赤贫之民人数为*多。 2012年2月16日河北新闻网的一则《沙河一退休教师修家谱印证明朝移民史》报道说,沙河退休教师任广民所持家谱记载曰:“吾任氏住山西洪洞,自大明永乐年间(1403—1424年)奉诏迁内地古温州河(沙河)南岸下解。而此处民稀地荒,平野之间无非蓬蒿萋萋、荆棘森森、一望漫漫、寒烟而已。吾始祖讳泰身居此村,房屋尽坏,存身危难,唯营穴而居。于是开荒野矣种五谷;辟荆棘矣植良木。数年之间,衣食继日,良木胜用。经营房屋以居身;造书舍以聘士儒。设教子孙,讲明人伦。”如此说法,与今人冀彤军在明、清《沙河县志》基础上修撰而成的《沙河市志》中“明洪武至永乐年间,朝廷多次下诏从山西向直隶等地迁民,有不少人从山西中南部的榆次、平定、太谷、洪洞、沁州、潞安、辽州等地迁至沙河县。永乐以后,仍有迁入者。据不完全统计,沙河县有近一半的村庄由迁民所建”的记述吻合。 任广民所在的沙河市十里亭镇下解村,在我所指的南太行,即今河北沙河市、武安市和邢台县西部农村与山西左权县、和顺县接壤的地带以东60公里,处在邢台市羊范镇和沙河市白塔镇之间。从任广民家谱记载中可以看出,他们这一脉任氏家族,是“奉诏”从山西洪洞县迁徙而来的。而沙河以西,由渡口镇以西的太行山区地带的民众,多由明朝永乐年间的流民和赤贫之民组成。其中,渡口镇王瑙村的先祖明确为明时押送皇纲途中遭土匪哄抢,无法交差,便带着一干兵众和家人落草于此,筑城堡为防兵寇,俨然一座军事设施,至今为当地一大奇观和独具特色的古村落。 除此之外的村子,大抵是贫民和流民所建造的。一如我们村子。爷爷说,我们这一脉杨家的先祖,起初只有弟兄三人,从山西洪洞,一路流徙。翻过摩天岭,亡命向东,至今武安市和沙河市交界的西部山区,见此地太阳充足,草木葳蕤,土质尚好——古老的中国,土地肯定是人们选择建村立宅,以为百年大计的首选。于是乎,这兄弟三人,便在尚无他人居住的一道山坳里伐木为棚,采石建屋,而后又不断地在河沟边、平坦处开垦田地,如此数年之后,从前狐狸和黄鼠狼、蝎子蚰蜒、野兔野鸡横行的野地,便被一缕缕人间烟火所笼罩和替代。 如我们村。 “大爷爷名讳杨天啸,二爷爷杨怀玉,三爷爷……”这是爷爷告诉我的,而三祖爷爷的名讳,爷爷却想不起来了。那时候,我躺在他的身边,脑子里一直映现着这样一幅模糊的景象:三个男人,或许还有一到两个女人,也或许带着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女孩。衣衫褴褛的他们,先是在黄土弥漫的道路上蓬头垢面,步履涣散。男人们胡子拉碴,目光坚定而又充满了悲伤与迷茫,女人和孩子们则皮包骨头,拄着拐杖还在打摆子。一阵风刮过来,他们当中没人背身躲避,甚至张开嘴巴,希望那些细腻的灰尘能够尽入口中,用以充饥。这种悲惨的遭遇,在王朝历史上屡屡出现。农耕时代的人,衣食不仅是维持生命、保持尊严的保障,且还是许多人毕生为之辛苦的唯一目标。 斯时,可能是夏天,蹒跚到摩天岭脚下,即现在山西左权县拐儿镇大南庄村和水泉村的时候,饥饿使得他们感到绝望,人生的一切都变得惨淡。他们不止一次地承受死亡的袭击,也不止一次地犹豫。人在*艰难的时候,选择死亡素来是一种常用的、一了百了的极致手段。可是,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离开这个悲惨世界呢?再或者,有了孩子之后,所有的父母都会变得仁慈而坚强,也会使得绝境中的人们总是萌生奋力一搏,幻想奇迹或者明天会好一点的信念。 山上有草,尽管已经被很多人挖过了,草根也变得稀缺,树皮亦然。可山上总是可以找到可以抵抗饥饿的吃食,如观音土,别人啃剩下的榆树皮、洋槐树叶子等。这一夜,他们在茅草窝里度过了又一个晚上。天幕浩荡,群星毕集,与之相对的人间,却是如此的荒寒与悲凉。第二天继续行路。他们此行的目的,肯定是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土地不需要太多,能够安身立命,繁衍生存就行了。行至河北沙河市西部山顶,放眼望去,山川苍茫无尽,向东逶迤。斯时,这里已经有人落户,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家。弟兄三个商议了一番,便在另一处山坳寻到了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新家。 在荒野建村,并不像加入某个村子那么简便,不仅要满足现实的要求,还得为子孙后代考虑。我们村所在的地方,为一小山坳,向上有几处平坦之地,至顶部,有一断崖朝北的方向,靠村子处,则为陡坡,一直向下,直通村庄。两边都有山岭,其中还有两个更小的山岭,下面是河沟,水流不断,对面是从后山绵延奔纵而来的小山包,其低处,土质松软且肥厚,自然条件是可以满足的。别说三家人,再有百十来人家也可以满足。于是乎,人身一落便成了村庄。 创业总是艰难的,好在,周边有比他们更早来这里扎根的人家,借个家具之类的,也比较容易,天长日久,相互间也熟悉了起来,起房盖屋的时候,也都相互帮忙。互助是人类在生存路上*符合人性的法则,也是人之所以群居的优势所在。如此几年后,我们的村庄逐渐成型,并与周边同类的村庄形成了相互依傍的关系。儿女大了,婚配开始,由此开始的新一轮繁衍,在南太行壮观而又不动声色。再后来,老人老了、死了,找了一块地方作为坟地,一代代的人生下来,又一个个地死去。天长日久,村庄与坟茔遥遥相望,互不干涉,但又血肉相连,魂魄相牵。每年的春节、元宵节、中秋节、十月初一,活着的人在地面的村庄享受各种吃食,以及吃得饱穿得暖带来的快乐,死去的人也会收到子孙后代为他们烧去的纸钱、衣服和酒水干果等。 这也是一种合作,或者说“血缘上的合作”,人之所以不断繁衍,其*重要的是为自己“留个后”,这是中国人的共识,也是数千年来,人类之所以绵延不绝,我们的传统文化一脉相承且能够感染其他习俗人们的根本原因。 所谓的文化,人才是*根本的载体。与之相对的则是,人群的矛盾。在一起久了,肯定会有矛盾,而农民之间*根本的矛盾,无非是土地以及村庄资源的分配,不公源于权利的专享,资源的匮乏也一再激发人们将之据为己有的野心和雄心。 任何一个村庄都是一个严丝合缝的社会,完整且充满了各种性质和功能。尤其是当血缘越来越淡,*初的三个亲兄弟的子嗣,再过五代之后,原来一个蔓子上的瓜,也开始形态各异,各怀心态。由此带来的矛盾和斗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但我们的村庄至今保持了一个很好的传统,如遇到红白事,不论谁家,村人都要去帮忙。尽管,这种帮忙之中,掺杂了相互利用的因素。就拿“白事”来说,无论是哪一家,兄弟姐妹再多,也不可能独立地完成从收殓到安葬的全过程,必须有人施以援手。而在这件事上,外嫁的姐妹及其家人是不可以参与进来的。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很大程度上,先祖可能就是为了用来保障子孙们在大事上齐心协力,不相互撂挑子、看热闹——而特别制定的。

作者简介

杨献平,诗人,作家。《四川文学》副主编。 代表作:《匈奴帝国》《生死故乡》《自然村列记》等。 曾获冰心散文奖,三毛散文奖,全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在场散文奖,四川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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