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疯癫亚当三部曲(全3册)(精装)

“我觉得‘秧鸡’在暗中打探我们。”吉米在那*后一个晚上说道。一说出口他就明白这的确有可能，尽管他也许只是说来吓唬“羚羊”的。吓得她跟他走，或许可以；虽然他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假如他们逃跑了，他们住哪儿，怎么阻止“秧鸡”发现他们，用什么当钱花？吉米会硬着头皮去做男妓、靠变卖财物为生吗？因为他根本没有赚钱的技能，他的本事在废市里用不上，如果他们转入地下的话。而他们肯定得转入地下。“我觉得他很嫉妒。” “哦吉米，‘秧鸡’为什么会嫉妒呢？他不赞成嫉妒。他认为那是错误。” “他也是人啊，”吉米说，“他赞成什么并不相干。” “吉米，我认为嫉妒的是你。”“羚羊”微笑着踮起脚来亲吻他的鼻子。“你是个好小伙儿。可我永远不会离开‘秧鸡’。我信赖‘秧鸡’，我相信他的”——她在寻找合适的词——“他的眼光。他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是他一直对我说的。我觉得这多么好啊，你不觉得吗，吉米？” “我不相信，”吉米说，“我知道那是他说的，可我从不信。他根本不会在那方面做什么屁事。他的兴趣仅仅限于……” “哦，你错了，吉米。他已经发现了问题，我想他是对的。世界上人太多了，这使人变坏了。我从自己的生活中明白了这一点，吉米。‘秧鸡’是非常聪明的人！” 吉米真不应该说“秧鸡”的坏话。“秧鸡”是她的英雄，从某种意义上说。从某种很重要的意义上说。而他，吉米，则不是。 “好吧。明白了。”至少他还没把事情彻底弄糟： 她没有生他气。那是*重要的。 我当时真是糊涂蛋，“雪人”想。那么着迷。那么着魔。不是当时，是现在。 “吉米，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什么事？” “要是‘秧鸡’不在这儿了，要是他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且要是我也不在的话，我想让你照管‘秧鸡人’。” “不在这儿？你为什么会不在这儿？”焦虑、怀疑又冒出头来： 他们是在计划一起远走高飞吗，把他撇开？是这样吗？他只是“秧鸡”的玩物，“秧鸡”的弄臣吗？“你们去度蜜月还是怎的？” “别犯傻了，吉米。他们就跟孩子一样，需要人照顾。你得好好待他们。” “你找错人啦，”吉米说，“跟他们待在一起超过五分钟就会把我逼疯。” “我知道你能办得到。我不是开玩笑，吉米。说你会去做的，别让我失望。保证？”她抚摸着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行吻。 “好吧，我发誓。高兴了吧？”这不用他花费什么，纯粹是理论上的假设。 “是啊，现在我很高兴。我马上就回来，吉米，然后我们可以有东西吃了。你想要鳀鱼吗？” 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雪人”琢磨了不下一百万次。她猜到了多少？密封舱他等着她，起先是不耐烦，然后是焦急，然后是惊慌。买两块比萨不需要那么长时间。 **号简报是在九点四十五分送达的。由于“秧鸡”不在现场而吉米是副总管，所以他们从录像监控室派了一个工作人员来找他。 起初吉米以为那只是平常事故，又一起微型瘟疫或是生物恐怖主义的劣迹，仅仅是又一条新闻。穿热生化防护服的姑娘小伙儿们、手持喷火器的人、隔离帐篷、一箱箱的漂白粉及石灰池会像往常一样把问题解决好。不管怎样那是发生在巴西。还远得很。但“秧鸡”的永久性指令是要求任何种类任何地点的疫情都必须报告，于是吉米就过去看看。 接着第二份简报又送到了，接着是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如燎原之势。台湾、曼谷、沙特阿拉伯、孟买、巴黎、柏林。芝加哥以西的废市。监视屏上的地图如点着了般火红一片，像是被人用饱蘸油漆的刷子扫过。这可不是零星的几处相互隔离的疫区。这是一次大爆发。 吉米试着拨“秧鸡”的手机，却没有回音。他让监视室里的人切换到新闻频道。那是一种凶猛的大出血，评论员说。症状为高烧、眼睛和皮肤流血、抽搐，接着内部器官瘫痪，然后便是死亡。从症候出现到临终一刻的时间短得让人吃惊。病毒似乎是在空气中传播的，但也有水的因素。 吉米的手机响了。是“羚羊”。“你在哪儿？”他叫道，“回这儿来。你有没有看到……” “羚羊”在哭。这是很少见的，吉米乱了方寸。“哦吉米，”她说，“我很抱歉。我当时不知道。” “没关系。”他说，他想安慰她。然后，“你在说什么？” “是装在药片里的。装在我分发的药里，就是我正在销售的那些。都是我去过的城市。那些药片是应该帮助人的呀！‘秧鸡’说过……” 通话中断了。他试着回拨： 嘟——嘟——嘟——然后是咔嗒一声。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要是那东西已经在雷吉文内部了呢？要是她也已暴露在其中了呢？当她出现在门口时他不可能把她关在外面。他不忍这么做，即便她的每个毛孔都在滴血。 到了午夜各地的报告几乎在同时传过来。达拉斯。西雅图。新纽约。那东西不像是从一个城市传到另一个城市： 是在许多城市里同时爆发的。 屋里现在有三个工作人员：“犀牛”、“白鲸”、“白莎草”。一个在哼歌，一个在吹口哨；第三个——“白莎草”——在哭。这下闹大了。这话另两人已说过了。 “我们有应急通道吗？” “我们应该怎么做？” “什么也别做，”吉米强自镇定地说，“我们在这儿很安全。我们可以等它结束。储藏室里的给养够用了。”他环顾了一下三张紧张的面孔。“我们得保护那些‘天塘’样品。我们不知道潜伏期有多长，不知道谁会是携带者。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这给了他们些许安慰。他走出监视室，重新设置了*里面那道门以及密封舱门的密码。正忙着时他的可视手机响了。是“秧鸡”。他在微型屏幕上的表情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看起来他好像在一家酒吧。 “你在哪儿？”吉米叫嚷道，“你难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别担心，”“秧鸡”说，“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他的声音透着醉意，这可不常见。 “什么鸟一切？这是一场全球瘟疫！是‘红死病’！‘喜福多’药片里究竟装了什么？” “谁告诉你的？”“秧鸡”说，“一只小鸟儿？”他肯定醉了；不是醉了就是药物的作用。 “别管这个。真是这么回事，对吗？” “我在购物街，比萨餐厅里。我马上来，”“秧鸡”说，“把堡垒守好。” “秧鸡”挂了手机。也许他找到“羚羊”了，吉米想。也许他会把她安全地带回来的。然后他想，你这个白痴。 他去检查了一下“天塘计划”。模拟夜空已打开了，人工月亮正发着光，“秧鸡人”——就他所能看到的——正恬静地睡着。“好梦，”他隔着玻璃喃喃地对他们说道，“好好睡吧。现在只有你们睡得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像是一系列慢镜头。那是消了声的色情戏，是没有广告的“脑煎熬”，是演得太过火的情节剧。如果他和“秧鸡”十四岁时在ＤＶＤ上看了这出戏肯定会笑掉大牙。 先是等待。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让自己平静下来。老单词在他脑子里匆匆掠过： 可互换的，萌发，本真，裹尸布，娼妇。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闲扯，晚年开始学习的人。他打开电脑浏览新闻网站。外界一片张皇失措，救护车应接不暇。呼吁人们保持镇静的政客演说已经展开，架着高音喇叭告诫人们“待在自己家中”的车辆在街上巡行。祈祷声响成一片。 串联。黑礼服。积怨。 他来到应急储藏室，拿了把喷枪别在身上，并穿了件宽松的薄夹克衫把它遮起来。他回到监视室，告诉那三位员工自己已和公司警大院保安部谈过了——谎言——他们眼下还算安全；又是谎言，他怀疑。他补充说他接到了“秧鸡”的命令，要他们都回房间睡觉，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得拿出充沛的精力。他们看来松了口气，并且很乐于遵命。 吉米陪他们来到密封舱口，用密码打开门，将他们送进通往休息区的走廊。他们走在前面时他看着他们的背；他已经把他们看成了死人。他感到很抱歉，可他不能存侥幸心理。那是三对一的局面： 如果他们变得歇斯底里，如果他们企图闯出这座综合基地或是放同伴进来，他便控制不了了。一等他们消失在视线中他便将他们锁在了外面，将自己锁在了里面。现在内层圆顶屋里只剩下他自己和“秧鸡人”。 他又看了些新闻，同时喝着苏格兰威士忌给自己鼓气，不过他喝得很节制。长茎草。喉音素。女鬼。菘蓝。他在等“羚羊”，可毫无希望。她准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她会在这里的。 接近黎明时大门监视器响了起来。有人在按密码想打开密封舱。这当然没用，因为吉米已修改过密码了。 可视内部通信系统嘟嘟地叫起来。“你在干什么？”“秧鸡”说。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有些气恼。“开门。” “我在执行第二方案，”吉米说，“有生物灾变来袭时，不让任何人进来。你的命令。我把密封舱关上了。” “任何人指的不是我，”“秧鸡”说，“别跟软木花生似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携带者呢？”吉米说。 “我不是。” “我怎么知道呢？” “就假设我预见到此事并采取了预防措施好了，”“秧鸡”疲倦地说，“而且不管怎样你是有免疫力的。” “我为什么有？”吉米说。今天晚上他的大脑对逻辑很迟钝，“秧鸡”的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他却不得要领。 “去废市前给你种的疫苗中有免疫血清。还记得你打的那么多针吗？每次你去废市纵情声色，以解相思情愁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的？”吉米说，“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哪儿，要了什么？”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头脑现在很不清醒。 “别像个白痴似的。让我进去。” 吉米用密码打开通向密封舱的门。现在“秧鸡”到达了*里面的一道门。吉米打开密封舱口的监视器：“秧鸡”的脑袋就在他眼前游荡，和真的一般大小。他看起来很狼狈。他的衬衫领子上有什么东西——血？ “你去哪儿了？”吉米说，“打架了？” “你想不到的，”“秧鸡”说，“让我进来。” “‘羚羊’呢？” “她正和我在一块儿呢。她刚才很不好受。” “她怎么了？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让我跟她说话！” “她眼下不能说话。我抬不动她。我受了点儿伤。好了别胡扯淡了，让我们进来。” 吉米拿出了喷枪。然后他按下了密码。他退后靠墙边站着，手臂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我们懂得的比我们知道的多。 门打开了。 “秧鸡”米色的夏装上沾满了红褐色的污点。他右手握着一把平时放在储藏室里的大折刀，就是上面配了两把刀片以及指甲刀、开瓶器和小剪刀的那种。他另一只胳膊搂着“羚羊”，她似乎睡着了，脸庞倚着“秧鸡”的胸口，她那长长的用粉红色发带编成的辫子垂在背后。 吉米瞧着，难以置信地愣在那里，这时“秧鸡”使“羚羊”向后仰，倒在他左手臂弯里。他看着吉米，一种毫不遮掩的、没有笑容的看。 “都靠你了。”他说。然后他割开了她的喉咙。 吉米向他开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