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已掷出

01
那粒金色的骰子在半空中旋转着，旋转着，倏然落下，被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抓住。
“曼谷。”阿宏说着张开手指。
正如阿宏所预测的那样，是一点朝上。
“六点是河内，五点是仰光，四点是清迈，三点是巴厘岛，两点是加德满都，一点是曼谷。”他把这句话又默念了一遍，*后强调了一句“没错，曼谷”，这才把骰子塞进裤兜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岘港高铁站售票厅。
这次休假，有七天时间。同往常一样，去哪里度过这七天，阿宏难以抉择，于是和往常一样，他罗列出所有的选项，用掷骰子的方式决定。
两个摄像头在高处俯瞰，阿宏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到处都是摄像头。他心中不安，加快脚步，走进了售票厅。左边是人工售票，右边是机器售票。去哪边呢？他把金骰子从裤兜里拿出来，心中默念：“单数是人工，双数是机器。”投掷的结果是四，于是他走向了右边第四台售票机器。
阿宏抬起左手，按在售票机器的屏幕上，通过指纹检测。“买一张去曼谷的高铁票。”他说。声音检测也通过了。一丝微弱的红光从他眼前滑过，他知道这是售票机器在检测他的虹膜和静脉。他不相信这机器会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在编造假身份这件事上，皇家玛丽号向来做得很好。
请眨眼睛。”售票机器说。
阿宏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得到了去曼谷的高铁票。
一小时后，岘港开往曼谷的列车出发了。车厢里基本坐满。乘客们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少部分睡觉，大部分玩着虚拟现实游戏。旁人看不见他们“看见”的东西，只在某些角度可以窥见他们指间闪烁着五彩的光。阿宏身旁是个胖子，上车后就没有对谁说过一句话，完全沉湎在游戏世界里，只偶尔爆出一连串粗口，伴之以双臂激烈地挥动。阿宏枯坐了一阵，合上眼睛，开始睡觉。
牙齿的振动惊醒了阿宏。这是一个绝密的网络电话，知道的人很少，而休假的时候，皇家玛丽号的人是不会打电话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宏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于是抬起左手手腕，捻动拇指与食指，手背上的皮肤显示屏亮了起来，但除了当前时间和一句格言，并没有来电信息。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响起。
“阿宏，他们找到您了。”对方声音低沉、浑厚，有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对方不但在网络电话上屏蔽了自己的信息，而且一上来就称呼他在皇家玛丽号上的名字，这令阿宏立刻心生警惕。他用舌头按照一定的规律敲击牙齿，门牙内侧暗藏的微型编码器把这些敲击翻译成一句“你是谁”，通过鼻梁上方的天线发射出去。
“他们都叫我方先生。”那人答道。这声音实际上是听骨上的微型解码器把无线电波直接“翻译”为神经脉冲，传递给听觉神经的结果。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听见。
“他们又是谁？”阿宏小心翼翼地问，同时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在皇家玛丽号上做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合法的买卖。车厢里一切如常，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吃东西的吃东西，打游戏的打游戏。
“龙虾特工。”方先生说。
他不是**次听说这个名字。“龙虾特工？”
“秘密警察、地下特工、特别调查员……随便您怎么称呼，知道他们是坏人就成。”方先生说，“时间有限，不啰唆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正向您所在的车厢走去，准备抓您。”
方先生一口一个“您”，令阿宏感觉不舒服。“你能看见他们？”
“到处都是摄像头。神圣秩序监控并统治着整个世界。我不过是借用了他们的一点网络资源。”
神圣秩序。阿宏咂摸着这个词语。这不是他**次听说“神圣秩序监控并统治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