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飞,降落

**章 1 “我更希望，秦先生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在直播镜头前，宋洋像模像样，扮演一个心思单纯的毕业生。她貌似拘谨，缓缓说出这句话来。 秦远风直到此时，才终于认真打量了对面这姑娘一眼。 他意识到，自己被反摆了一道。 迅速反应过来后，他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这一幕，并非故事的终点。 丘吉尔先生会说，这甚至不是终点的起点，而是起点的终点。 让我们回到起点，这个饭局的*初。 这一天，宋洋提前抵达饭局所在的酒店顶楼。她借着镜子般的电梯壁，检查自己的脸：苍白，稚嫩。很好，她希望呈现在秦远风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纯良无辜的学生。 步出电梯，她很快被领到窗前的位置上。窗内，大把大把百合花与白蜡烛，点缀着红黑配色的桌椅。有好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摆弄笨重的摄影器材与打光器械，镜头对准餐桌。有人把宋洋领到位置上，对她说，秦先生的车堵在路上，马上就到。 宋洋心想，他们虚伪得够客气的。她不会天真地以为，通知她到的时间，跟通知秦远风到达的时间一致。既然要作秀，配角当然要先到位暖场。 宽大的橡木桌上，摆着粉白双色的花束。她独自坐在桌前。其他人在桌旁走来走去，设机位、灯光和收音。 编导上前，看了宋洋一眼，又回头扬起手：“她没化妆啊，这样不上镜！化妆师呢？” 马上有人拿着全套工具，替她化妆。化妆师问：“你想要哪种效果？” “面试妆。”宋洋说。 化妆师一怔，重复了一遍问题。 宋洋想了想，说：“日常一点儿就好。” 她跟秦远风，来日方长。她不愿意给他留下进攻型的坏印象。她在人前，永远是那个不起眼的、人畜无害的宋洋。 编导戴着眼镜，头发乱，穿格子衬衣，是那种一转身就会忘掉他长相的人，但非常精干，拿着文件，一直跟她沟通待会儿的主要谈话方向。编导助理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播放着上周的主要新闻，宋洋侧着耳朵听，发觉全是秦远风跟诺亚集团的新闻剪辑。 “日前，诺亚集团收购了一家面临倒闭的小航空公司，市场并不看好，股价一路下跌……” 记者在商业活动上面堵住他，问他有什么看法。 镜头上，秦远风正要上车离开。听到记者这个问题，他回过头来，轻松地微笑：“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弱者，但每个人都幻想自己会成为强者。所以，逆袭的故事永远*好看。” 主播又说：“正当市场都在观望秦远风的下一步动作时，他却给自己放了个假，突然跑去欧洲驾驶热气球。” 编导接了个电话走开，化妆师正在翻袋子里的东西，宋洋转过脸，去看助理手上的平板。屏幕上，新闻主播念着：“诺亚集团CEO秦远风此前在意大利附近驾驶热气球失踪接近48小时，现已找到，在回国途中。”新闻画面中，他正登机，看上去精神很好，还冲镜头挥手。 镜头里，有华人记者问秦远风：“回国后有什么打算？” “洗澡，吃饭，睡觉。”对方一副乐天知命的模样。 另一边仍在追问：“市场并不看好诺亚踏足民航业。你回国后，会不会找哪位女伴吃饭聊天，抒发心里郁闷？” 秦远风笑：“你是做娱乐新闻的？”他用手把头发拢到耳朵后，目光直勾勾看向镜头，“我听说，诺亚出行有位小客人在飞机上发病，有好心人出手相救。回国后，我会邀请那位好心人跟我一起吃饭。” 宋洋就是那位好心人。化妆师翻出眼影盘，又将她的脸扳过来，朝向自己。她边化妆边说：“我也看过那个新闻，小孩真幸运，在机上发病遇上医生。” “我不是医生，只是刚好学过医。”顿了顿，她补充，“小孩也不是我救的，是机组及时备降把他送到医院。我只是公关工具。” 电梯口那边突然人声涌动。在他们周围坐着立着的工作人员，接二连三全赶了过去。宋洋远远听到有人喊秦远风的英文名，但更多人喊他秦先生。化妆师也停下手，扭过身子。宋洋抬起头，从化妆师的半边肩膀上望过去，见到秦远风正朝自己走来。宋洋看过每一篇秦远风的采访报道，看过每一个他的活动视频。她熟悉旁人对他的评价，他们说他很接地气，从不西装革履，有时候在路上逮到个人就跟人聊天。他们说他是个狂人，赴欧洲参加热气球比赛，在大漠里驱车夜行，甚至上综艺节目跟着其他艺人到野外冒险。 他收获的也不完全是好评，更多人说他狂妄、冲动、执着、敏感、矛盾，偶尔热情奔放，偶尔阴郁寡言。他会在镜头前放肆大笑，也会冲着镜头爆粗口。每一面都是他，每一面都不完全是他。 现在，这个经常在媒体上露面的男子，终于站在宋洋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