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青红 修订珍藏版

　　《茶道青红（修订珍藏版）》：　　阿福更加码说：“这首古词，是宋代大家辛弃疾的名篇，赋唱离恨到极致了，也与苏武相关的。”　　老乐工这才说：“是一曲什么古词？”　　康乃懋忙从衣内取出一纸，上面早书写了那首《贺新郎》。老乐工倒是识字的。康乃懋还是给他略说了词中典故：昭君出塞，陈后失宠，庄母送媳，李陵战败，苏武归汉，荆轲刺秦。也许是因为阿福的激将，或者还因为被这些忠义离恨的故事所打动，老乐工终于答应一试。　　数日后，康乃懋与阿福如约来听曲。依然是老乐工司琴，女儿吟唱，只是见老乐工明显有了精气神。用现在的话说，这或许是因为老乐工来了艺术创作的激情吧。一曲终了，康乃懋竟如堕绝域无路回，久久挣扎不出。连陪他的阿福，也似深陷艺境，忘了身在何处。　　老乐工先还静候着，终于忍不住，问：“两位老板，看来是不满意？”　　康乃懋这才惊醒，连说：“此曲岂值三两银！岂值三两银！”　　阿福也才慌忙呼道：“绝响，绝响！”　　老乐工恬然一笑，说，“过奖了。薄艺能为二位赏识，我也就满意了。”但老乐工却执意退回那三两订金，说先所付一两银子，已经过多了。任怎么说，也不肯多收。　　艺高，又重操守，这样的艺人，使康乃懋更多了敬意。于是，就想等老乐工康复后，礼聘父女两人北来一趟，以了却夫人一桩夙愿。辞别出来，便与阿福商量此事。阿福说，老乐工即便康复，怕也不宜远行的，倒不如先聘了其女北行。一则，此女独自演唱这首《贺新郎》，似也足以怡悦尊夫人的。再则，老伯得了聘金，也可从容养病了。这于康老板，亦算做成一件善事。康乃懋觉得这样倒也两全其美，只是彼父女多年相依为命，老伯能答应吗？阿福说，他来试着说合吧。　　不几日，阿福真给说合成了，康乃懋还不大相信。阿福说，女儿倒是不怕远行劳苦，只愿换得佣金来孝敬父亲。但老乐工*担心爱女被拐骗，再也回不来了。他就给老伯说，这位康老板，要是喜爱欺骗讨巧，何苦还要常年奔波于万里商路，历尽千辛万苦，落得一副铁骨黑脸，做外茶生意？再说，康老板所付聘金，本来可以在杭城明白赎身一位有姿色的女伶了，何苦还要借聘名，落骗名？　　康乃懋听了，忙道谢说：“仁兄太擅辞令，也太费心了。”　　于是，康乃懋便出具了一纸聘约，要意日：聘期一年；先付清礼金十两银，来往盘缠、到晋后衣食所费及日后赏银，均由聘方另付；聘期内只司乐工，不务杂役，不受辱身，一切善待；如有所负，受聘主家可编曲传唱江湖，坏康家名声。这*后一条，是康乃懋执意添加的。阿福说由他居间担保即可，不必有此蛇足的。但康乃懋还是写上了。不过，这一条倒是很打动了老乐工：这是他想不出的处罚条款，也是他唯有的处罚能力。这位铁骨黑脸，又嗜好宋词的北商客，真也厚道？　　就这样，康乃懋带着小女乐工，回到了太谷。　　戴夫人知道了这样的来历，方安心了些。既使自己夙愿得遂，又算做了件善事，也好。她这才挑了一个从容的日子，来鉴赏女乐工的才艺。　　女乐工先司自带的洞箫，吹了那曲《苏武牧羊》。戴夫人真还被征服了，熟知的意境，竟听出了新韵，似初识苏武，亲临北海，风雪无期，长夜无边。　　再听小女子操弄琵琶，吟唱其父配曲的那首《贺新郎》，戴夫人也惊叹了几声，似一段旷世遗响，越世而来。不过，这也只是初听的印象。日后再听，便觉出有许多未尽的意味。　　戴夫人毕竟潜心诗书多年，又有成年阅世感悟，再加上北方茶家立场，情致自然与这乐工父女不同。即便与自己的夫君，赏艺的情趣也不同。他常年奔波于商道，偶听音乐，就如久渴得甘露，感觉美好得不得了。她自己却似从容品茶，可能太挑剔了？后来，她也曾委婉指点女乐工，对此曲频加雕琢，试图脱胎换骨，可惜总也不尽如人意。戴夫人终于顿悟：古人诗词，到底还是留于文字纸张间，才有无限意蕴，可不断体味。一旦付于曲律，即便是不同凡响，终要被局限了。不过，她的这番怅然若失的感悟，并没有让女乐工知道。她恪守丈夫所立契约，尽量善待这位小乐工。　　小乐工艺名小兰，本名水莲。戴夫人便只唤她水莲。　　水莲是苦命少女，原以为此番北来，不知要受多少苦。不想来到康家，却受到从未享受过的礼遇。衣食虽不似江南习惯，也不似她对富家的想象，但款待有礼有情，受之舒坦。平时除了司乐，什么也不必操劳，真是唱曲里曾有的一句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司乐呢，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功课。先是隔数日偶尔操弄一回，再往后，多是逢了节庆才有差事。她闲不住，想寻些事务来做，东家也不许。当家的夫人，见她识字不多，就安顿贴身的一位女佣，闲时教她识字，读《千字文》《幼学琼林》，背诵唐诗宋词。这位叫大瑜的女佣姐姐，年龄与她也相仿佛，竟这么通文墨诗词？大瑜姐姐说，都是东家夫人教她的。又说，东家夫人*喜欢通文识字的仆佣。所以康家的男女仆佣，都喜欢识字背书。这一切，使水莲对东家夫人，油然产生了越来越重的崇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