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窃贼

意外的绽放 苏珊˙奥尔琳 我学到了有关生活的一件事：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发现什么，会在哪里发现。在我的工作中尤其如此。甚至到现在，离我开始着手为后来成为《兰花窃贼》的这个故事做前期研究已经有二十年了，我仍然对这一切机缘巧合深感惊讶。当时我在墨西哥度假，在繁忙的工作日程中享受一段短暂的休息。其实在假期里我还花了一些时间完成对一篇杂志文章的修订，所以肯定还没有准备好去考虑写一个新的故事。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就跟所有的假期一样。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回家的时候。我带了一本书在从坎昆到纽约的航班上看，但是我看得肯定比预想的快，因为在还有几小时航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没东西看了。我望了一会儿窗外。我翻阅机上杂志和SkyMall 产品目录。之后，我把手伸进前座后面的口袋里，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可以帮我打发时间的东西。一般这都徒劳无功，但那天我很走运。我发现了一份《迈阿密先驱报》的都市版，卡在较深的地方，肯定是先前的一位乘客留下的。 我对迈阿密的本地新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当时我只想找点东西分散注意力，所以我打开报纸开始浏览，一两分钟过后看到一篇很短的新闻，写当地一个叫约翰·拉罗什的花圃经营者在离那不勒斯不远的沼泽偷采兰花，被执法当局当场人赃俱获。就算你给我再多的钱，在那一刻之前我也猜不到我的下一个故事会是关于佛罗里达的花的。但在纽约着陆时，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了。 有时我觉得我偶然发现这个故事的方式跟拉罗什偶然发现鬼兰的方式一模一样，同样是古怪的幸运，同样出乎意料。就跟他立刻被这种花迷住一样，我也有点被这个故事迷住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追随着他，他追随着鬼兰。对他和我来说，偶然的发现成了一个任务，永远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我把接下来的几年花在研究和写作上，沉浸在兰花世界、佛罗里达不那么光彩的历史、法喀哈契沼林和塞米诺尔部落的遗产中。我频繁搭机往返纽约和迈阿密。我曾经暗自发誓，要在不踏入沼泽的前提下写这本书，但*终却发现自己好几次在法喀哈契里跋涉。在我多次前往佛罗里达的旅途中，我开始收集鳄鱼摔跤手题材的旧明信片，我喜欢想象，自己在怀着跟那些摔跤手一样不羁（并且也许有些鲁莽）的信心把这本书变成现实。这是个挑战，故事宏大、棘手、艰辛，但我让自己认定，我会占得上风的。 没有作者能预测一本书从自己手里离开后会怎样，而我甚至不敢去猜想《兰花窃贼》面世后会有怎样的命运。真会有人想看一本关于一桩相当轻微的罪行的书吗？关于一种难以捉摸的花？关于佛罗里达炎热的沼泽地区？拉罗什是不是太尖酸、太古怪了，读者能容忍他吗？一本其实是关于一种理念——对激情的追求——的书，会不会太个人化或者太理性了，让人无法投入？ 因此，各界对《兰花窃贼》的反应让我既满意又有点意外。读者欣然接受了它，评论家赞赏它，连我的报道对象们似乎也喜欢它。我曾经担心拉罗什会举着干草叉来找我，因为我描绘他的方式；但他在书出版几周后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认为这本书“很不错”，并用一种几乎是叔叔般的语气，带着他那种一贯的绝对傲慢补充说，我如果再写几本书，有朝一日有可能成为像样的作家。我曾经担心读者会觉得拉罗什不好接近，但他们似乎跟他反而挺有共鸣。有多少人告诉过我他们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他们可以认同他多变的痴迷，我已经数不过来了。还有很多人明显带着感情问我他后来怎么样了（他仍然持续反复改变自己的生活，每隔几年就变一个人，但是他成功与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建立了关系，生养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还补上了缺失的门牙），以及我们是否还保持联系（很少，根据我的经验这在作者与描述对象的关系中是很普遍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 一瞬间也没有——会有人认为《兰花窃贼》有改编成电影的潜力。它是低概念1 的东西！拿《改编剧本》中查理·考夫曼的话来说，它是那种《纽约客》式的向四周蔓延的、无形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好莱坞害怕的故事，因为它按照自己的节奏展开，有大量的枝节。尽管有几个制片人在出版前给我打电话，要求提前拿到书看看，但我几乎没放在心上。像大部分作家一样，我更为在意的是评论怎么说，以及我描写的所有那些脾气不太好的人会不会因为他们在书里的形象而动怒。 我觉得，一本意外闯进我生活里的书能继续让我惊讶，是很自然的，但老实说，我也担心买下电影改编版权的人会发现他们的钱打了水漂。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沉思性、描述性的故事，里面没有行动？真有人能把它改编得适合银幕吗？我猜编剧很快就会极度绝望，然后把这个故事打散，改头换面，塞进重大犯罪、撞车、毒品和性，让它变得像好莱坞电影。 现在看来，我是对的，也是错的，任何看过《改编剧本》电影的人应该也都这么认为。在查理·考夫曼完成剧本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进展情况。片厂犹豫了一段时间才把剧本给我看，因为他们知道我会——怎么说呢？——很惊讶。而且我确实是。坦白说，一开始我觉得剧本几乎不忍卒读。我不能摆脱对自己的书的印象——而且还不能摆脱我自己的回忆、故事和对电影的想象。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剧本中的人物，为什么编剧（和他的双胞胎）也在里面。但当我终于能够看清它的实质后，我意识到它是这本书的理想伴侣：它包含了书中所有的哲学和情感问题，将它们用一种梦境过滤，让一对疯狂的双胞胎来叙述。我知道片厂期待我硬起心来，不让他们拍这部电影，但我还是同意他们继续拍了；我想，是驱使我跟随拉罗什深入沼泽的那种冲动让我这么做的。像我说过的那样，我确实践行这个信条：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发现什么，会在哪里发现。我没有立即同意，但*后我认定这似乎是一次值得冒险尝试的旅行，也许我能在某个人对我的故事的诠释中发现一些睿智、美丽的亮点。我的书已经有了它自己的生命，这无法改变，所以我愿意看到它的下一次蜕变——对这本书的诠释之舞。我很高兴自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