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文库:王子与贫儿(全译本)

我下面要讲的故事是听人家讲的,他呢，是从他父亲那儿听来的，他父亲呢，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他父亲的父亲，也是从他父亲那听来的——就这样，一代一代向前追溯到三百多年以前。父辈传给子辈，这个故事就这么流传下来了。也许历史上真有这么回事，也许只是传奇或是民间传说。这事情也许发生过，也许没发生过，但它有发生过的可能。说不定，那时有学问、有智慧的人相信这回事；也没准儿，只有那些没学问、头脑简单的人才喜欢这个故事，相信这个故事。 **章王子与贫儿的诞生
十六世纪中叶的一个秋日，古老的伦敦城里有一户姓康蒂的穷苦人家生了个男孩，可他们并不欢迎这个孩子。同一天，另一个英国男孩也降生了，他生在姓都铎一四八五年至一六三年之间是英国的都铎王朝时代的有钱人家。这户人家实在是欢迎这个孩子，整个英国都欢迎他。英国盼望他，希望他出生，向上帝祈祷他降生，现在他真的降生了，人们高兴得快发疯了。连稍稍相识的人见了面都亲吻拥抱，高兴得又喊又叫。不论是地位低的还是地位高的，穷人还是富人，连着几天几夜人人都跟过节似的休假，大吃大喝，又唱又跳。白天，整个伦敦城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的阳台、屋顶上都有彩旗猎猎飘扬。身着盛装的游行队伍随处可见。晚上，又是另一番快乐景象。街头巷尾，到处都燃起熊熊的篝火，人们围着篝火狂欢。英国人一见面就谈论这个新生儿——威尔士王子爱德华·都铎。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话题。裹在绫罗绸缎中的都铎王子浑然不觉外面的热闹，也不知道大臣贵妇们都在伺候他，看护他——他对这些事也不在乎。可是没人谈起另外一个孩子——裹在破布里的汤姆·康蒂。要谈起他的也只有这家穷人，因为汤姆的出生给他们添了麻烦。 第二章汤姆的幼年时代
我们跳过几年，来看看以后的事情吧。
伦敦当时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在那时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大城市。它有十万居民——也有人说有二十万人口。街道很窄，曲里拐弯的，很脏，特别是汤姆·康蒂住的离伦敦桥不远的地方。那儿都是些木房子，二层楼比一层楼突出一些，三楼又比二楼向外突出一些。房子越高，上头部分就越大。屋子的框架是用结实的木梁交叉搭成，木梁之间用牢靠的材料固定住，外面涂上一层灰泥。根据主人的喜好，木梁漆成红色、蓝色抑或是黑色，从而使得房子看上去很独特。窗户都很小，嵌着菱形的小窗格，用铰链固定，像门一样，朝外开着。
汤姆父亲的房子在布丁巷外，一条肮脏的叫作垃圾院的死胡同里。他们住的楼房又小又破，东倒西歪，可那里却挤满了一些穷得要命的人家。康蒂一家住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父亲和母亲睡在屋角一张可以叫作床的铺上，可汤姆、他奶奶以及他的两个姐姐——贝特和纳恩就不受限制了，因为整个地板都归他们享用，他们爱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他们有一两床破得不像样子的毯子，还有几捆又脏又旧的稻草。要把这些东西叫作床，似乎不大合适，因为这些东西七零八落的。早晨大家把它们踢在一堆，到了晚上各人拣一点铺着睡。
贝特和纳恩是对双胞胎，已经十五岁了。这两个姑娘心眼儿好，只是脏兮兮的穿着破衣服，无知透顶。她们的妈妈也跟她们一样。但爸爸和奶奶可真是一对大魔头，他们逮着酒就喝个不成样子，然后扭打在一起或者是抓着谁打谁。不管喝没喝醉，他们开口就骂人。约翰·康蒂是个贼，他妈妈是个叫花子。他们把孩子个个带成了叫花子，却没能把他们带成小偷。跟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善良的老神父，不过他和其他人不是一路的。国王用一点点养老金就打发了他，把他扫地出门。他常把孩子们叫到一边，暗地里教他们如何做正派人。安德鲁神父还教了汤姆一点拉丁文，教他读书写字。神父也想教那两个女孩子，可她们怕伙伴们嘲笑，因为伙伴们不能容忍她们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本事。
整个垃圾院都像康蒂家里一样闹哄哄的。酗酒、胡闹和吵嘴是家常便饭，天天晚上如此，而且通常要闹腾个通宵。在那个地方，打得头破血流和饿肚子一样司空见惯。然而，小汤姆并不觉得不幸福。他的生活很苦，可他自己并不知道。垃圾院的孩子们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他认为这就是舒适的生活。每当晚上他两手空空地回家时，他知道他父亲准会臭骂他一顿，再抽他几鞭子，父亲打骂完，他那可恶的奶奶会饶上一顿更加厉害的打骂；他还知道，到了深夜，他那饿着肚子的母亲准会偷偷溜到他身边，把她自己挨饿省下来的一点半星的少得可怜的面包屑拿给他吃。她这种背叛行为常常会被她丈夫抓住，她自然也少不了挨一顿毒打。
尽管如此，汤姆的生活还是过得挺顺溜的。尤其是在夏天，只要讨到足够填饱肚子的东西就行了。因为当时禁止行乞的律法很严厉，而刑罚也很重，所以他把大量的时间用来听安德鲁神父讲故事。这些古老的传奇故事很好听：什么巨人和仙女啦，矮人和妖怪啊，被施了魔法的城堡啦，还有气派非凡的国王和王子。他的脑子里渐渐装满了这些美妙的东西。许多个夜晚，他躺在薄而扎人的稻草上，又累又饿，挨过打的伤口一阵阵剧痛，这时他常常展开他的想像力，津津有味地给自己描绘在皇宫里一位娇贵的王子过着惬意的生活，这样他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后来就有一种愿望日夜在他脑海中萦绕，那就是要亲眼见一见真正的王子。有一回，他把自己这个想法和垃圾院的伙伴们谈了，他们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挖苦他。他也乐于一个人守着这份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