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专业作家典藏文库·李学文卷:青春岁月

01 回忆总是那么美妙 齐明远走出办公室，心情异常的沉重。家里连续三次来电话说他母亲病危，已经快不行了。他忘不了电话那头他父亲齐应天哭诉的声音和大哥齐得福的呵斥。父亲说：“崽呀，你母亲不能吃东西了。你是老小，娃中就你没成家了。带个女仔回来吧，让你母亲能落心……”感觉得出，父亲电话那边，他大哥是把话筒抢过去的：“你真没良心，叫你早点儿找个对象，你就是拖拖拉拉，一米七多的个子，还找不到一个能生崽的女人！这次不管你咋样，也要拉个回来，只要是个女的就行，算是没丢咱家祖宗的脸，给全村人有个交代。” 齐明远的头蒙蒙的，一边是即将失亲的痛苦，一边是孑然一身的凄凉。他像无头苍蝇，弄不清方向。 齐明远想，自己立志发展脐橙产业，引导农民发家致富，振兴农村，应该说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山上一蓬蓬的脐橙绿，看了让人心花怒放，农民增收指日可待，可自己这么多年没攒几个钱，腰包空空。家里人哪里知道，自己就那几个工资，而且经常不能按时发放，有几个婆娘看得上自己，更不消说还在这个山沟沟的地方。 他高一脚低一脚走着，西斜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时他才真正恨起那个同他一起读中专的女孩来。 那女孩叫吴芳菲，和他是同一个县的。那年考入那所林业中专前，她已经有两年的补习生活。“高四”“高五”的学习经历使她比其他的学生多了几分成熟。 说来真是缘分，那年是全省历年高考唯一一次大专和中专分开考试。齐明远是农村的娃儿，母亲又病了几年，家里人都希望他早点走出大山，才不管是大学还是中专，有一个铁饭碗就行。要报考了，齐应天从百里之外赶到他那所偏远中学，给他下*后通牒：“娃啊，家里打了一把新锄头，你执意要报大专，考不上，那锄头就给你用，这几年你也知道，家里是没钱给你补习的。”在齐应天来之前，班主任已做过他的工作，要求他报考大专。他也打定了搏一搏的主意。经父亲一说，齐明远心凉了半截，暗自悲叹命苦。父亲走后，他偷偷地哭了两个晚上。 吴芳菲连续考了两年，自己都没信心了，再说快二十岁的人了，怕耽搁不起，也报考了中专。命运就这样把他们推到了一起，两人同时被那所中专学校录取。 报到的那天，齐明远家里摆了十桌酒席，兄弟姐妹都来了，同村的村民也来了。也难怪，他家乡除解放前出了一个国民党少校外，就数他有出息。村委会出钱租了一部吉普车把他送到车站。为了省路费，他父亲和两个哥哥把他安顿到长途客车上后，就搭吉普车回家了。 说来也巧，吴芳菲也是那天去报到的。他们同坐一辆客车同一排座位。吴芳菲是被她父母亲一起送到车站的。她父亲叫吴进财，长得人高马大，人称吴大炮，是县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她母亲叫王六斤，原是农村大队部的一名妇女主任，20世纪80年代初县里大招工时，同她丈夫一起进了县印刷厂。吴大炮扶着一部“永久”牌自行车，车上挂着吴芳菲的箱子，身上还背了一个大旅行包，吴芳菲在旁边欢蹦乱跳的。 吴大炮看到女儿座位边是一个农村男孩，一脸的不高兴，硬吵着要车站换座位。整个客车的人看到他蔑视乡下人，都没响应车站的号召。倒是吴芳菲无所谓，尽劝他父亲：“没事的，女儿都长大了。”她父亲还是对齐明远说：“别挤了我女儿。”齐明远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