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马

**章 避难 夏思宁在他六旬有余的年岁里，多数时候是在躲避各种劫难。他大约还只是五尺之童时，就开始躲避主家的少爷。那时候他跟着他爹去邻村的张家寨帮张秀才家里下田割麦放牛犁地，他*惧怕见到张秀才家的两位少爷，虽然他尽万般可能避开他们的视线，但防不得偶然被少爷们撞见，撞见后必不可少会招来几番戏耍，他一般会被提着辫子满地学狗爬，接着是拳脚相加。庆幸的是，一年后，两位少爷去城里读书了，半年也不见得回来一趟，夏思宁的童年算是从阴霾中解放了出来。 不过好景不长，夏思宁还不及弱冠之年，他爹犯疯病，死了。据郎中交代他爹肯定是多年前被疯狗咬伤过，早晚要犯病，迟早会死的。可令人几乎绝望的是，一年后夏思宁他娘也死了，死因是瘟疫。相邻几个村庄先后被这一可怕的瘟疫席卷，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随着夏家几个近房的男孩接连被埋在祖坟周围，夏思宁成了夏家的独苗，为了不使夏家就这样断了香火，他被三叔带进了城里，就这样，他成功躲避了瘟疫。 谁承想，城里也并不是太平之地。朝廷为了充实官军，命令徐州府广泛招纳壮丁，名义上是招纳，其实是强征强抓。夏思宁躲在城墙外的草棚里终日不敢出门，半年后在探明惊悚的瘟疫已经消失时，他便义无反顾地只身逃回了乡下，这一回，他又成功躲避了兵役。 夜里回到乡下，夏思宁跌跌撞撞摸到了他爹和他娘的坟头，他跪在坟前，默默待了一个时辰。第二天，他便挖出先前在院子里埋下的锄头、镰刀、铁锤，以及半仓已经发了芽的谷子，他准备鼓起气来靠双手把只有孤身一人的家重建起来。可是天灾难料，不到半年时间，黄河决口了，徐州很多县河水泛滥，本应流淌在南面黄河大堤上的河水，灌得到处都是，他种下的两亩麦子颗粒无收不说，家里的土屋连同院子也被河水浸泡得坍塌下来。无奈，他只能跟随邻里乡亲一起踏上了乞讨的队伍，毕竟这样可以躲避洪灾。 一路四处乞讨，一路越发艰辛，不少乡邻纷纷加入捻军，夏思宁是坚决不肯加入的，他在城里的时候就清楚，加入捻军那可是造反，会被杀头的。在一处荒废的驿站，夏思宁选择与仅剩的几个乡亲分道扬镳，他挎着包裹，腰上系着一只掏空的葫芦，手端一个半残的瓷碗，转身朝南去了。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遇到了一群披头散发的毛贼，出于对生存的渴望，毛贼的一张大面饼将他带进了另一个国度，听说那里叫太平天国。他被要求把后脑勺的辫子拆散，手持长枪跟着操练技法，在自己成为毛贼的两个月后，他鬼使神差地逃了出来，沿着南下的方向折返回了徐州城，进城的一瞬间，他激动地哭了出来，他再次成功躲避了造反。 在城里，靠着每天领取点赈灾粮，夏思宁熬到了大水退去。后来他得知，为了阻挡太平军和捻军入城，徐州城外正在筑造新的土城，又听说可以发饷管饭，于是他找到同样是逃荒回来的三叔，想让三叔帮忙介绍他去做工，三叔花了五个铜板托人帮他拿下了这桩差事。他当了一年苦工后，没等土城上的炮台建好，便忍受不了居无定所的奴隶生活，跑到搭在内城城墙根下三叔的草棚屋，向三叔道了别，又一次回到乡里，这回，他再次逃避了苦役。 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