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风雨

引子 蜘蛛 1910年，古坊发生的一件怪事，至今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秋日的一个午后，古坊村来了一个疯子。有人说他不是疯子，是从高屋来的算命先生。有人说也不是算命先生，是看风水的地理先生。无论是算命先生还是地理先生，和疯子没什么不同。自古有句话，叫“算命先生半路亡，地理先生有屋场”。既然如此，古坊人认为只要不是特别出名的先生，可以不管他。古坊人的傲慢，激怒了披头散发的疯子，他不时怒发冲冠，不时神神道道。不可理喻的是，他径直找到族长三叔公的家。三叔公是村里辈分*高的长者，也是年龄*大的寿星，今年刚刚跨过七十古稀。三天前的生日寿宴上，他踌躇满志地宣布，要向耄耋之年攀登，立志成为古坊历史上**位百岁老人。在古坊，只要提到三叔公，无人敢擅自妄言。如今，疯子站在三叔公刚刚砌好的鹅卵石长坪上，郑重宣布：“古坊古坊，小心祠堂；下月今日，大火一场。”三叔公听闻，勃然大怒，一招蜻蜓点水，从家里飞身出来，站在疯子面前怒目而视。疯子面对三叔公，镇定自若，依然如故，慢条斯理道：“如果不听我老高言，吃亏在眼前。”三叔公再也无法忍受，站好马步使出古坊祖传的五枚拳，一掌将疯子打出村口。三叔公收拳站立，气沉丹田，吼出一句“妖言惑众，不可饶恕”。围观的村民无不拍手称快。 疯子十分钟后才在村口的贞节牌坊下站稳脚步。他居然不再愤怒，只是甩甩头发，大笑三声，留下一句“好心遭雷打，三更见分晓”，便扬长而去。 没有人相信疯子，却不敢不提防他的咒语。一代代古坊人的格言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青天白日，好端端出来个疯子说两句疯话，是不是有什么预兆呢？疯子的话一传十、十传百，村子里便充满了异常的气氛。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拆解着疯子的每一句话。其实疯子的话只有两句，但每一句都像一颗惊雷，炸得古坊人心惊胆战。他们小心谨慎地过着每一天，不时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既期待又恐惧那一天的到来。 三叔公左思右想，放出狠话：“就算他疯子说的是真话，我们也要把它破解掉。那天谁也不许睡，将祠堂团团包围起来，看谁能够把我们赵家三百年的祠堂烧掉！” 一个月的期限终于到了，三叔公早已做好周密安排。他认为，让全村人不睡觉不现实，于是将村里的人按男女老少搭配，分成三批，实行三班倒值班，一只鸟也休想飞进祠堂里。与此同时，他命令人们早早地将祠堂前面的月牙形池塘灌满水，把祠堂里的木桶一排排放在池塘边上，只要一发现火情，就有专人挑水立马扑灭。虽然这样，三叔公还是不敢大意，由他和另外两个辈分*高、*有威信的人，带领三个班次的人，全权负责护卫赵家祠堂。他负责下半夜，认为下半夜是一天中*危险的时候，只有亲自出马才能确保安全。 整整一个月后的当天，气候如常，秋高气爽。占地三十亩的赵氏祠堂被全村人围得水泄不通，一副誓死拱卫的架势。三叔公一看，人太多，容易出事，让大家按排班表严格执行。除了值班人员，一律不得靠近祠堂。值班期间，三叔公要求每个人都不能抽烟、不得带火、不能脱岗。从早晨到中午，村庄静寂，平安无事。直到午后某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朵黑云，将圆圆的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古坊人如临大敌，看着天上不祥的云朵，仿佛末日来临。一个时辰过去，太阳才艰难地露出脸庞，将乌云甩在身后，大家仿若绝地重生，长吁一口气。三叔公表情凝重，告诫大家危险还没过去，须怀一千个小心，将神经都集中在祠堂。又一个半天，从白天到黑夜，与平日并无两样，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只有三叔公绷紧着脸，一直在思考还有什么漏洞没有。到了晚上十一点，三叔公开始带班上岗。除了值班人员，大家都架不住准备回家睡觉了。有德高望重的人说：“三叔公带班，还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我们回去好好睡觉吧。”人们走了，夜安静下来，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古坊，除了灯火通明的祠堂，村里一片漆黑。三叔公精神抖擞地交代大家千万小心，不得打半点瞌睡，等今天过去平安无事了，族里杀头大肥猪犒劳大家。大家果然精神一振，百倍小心地守在清凉的夜里。三叔公沿着祠堂周围巡查一遍后，举着油灯到里面察看。 “轰”的一声，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从裂缝中透出的电光从天空直冲下来，一头栽倒在祠堂的天井里。“啊——”祠堂里传来一声惨叫。值班的人们赶紧冲向祠堂，向着叫声的方向寻找。他们来到祠堂大厅，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大厅里一片火光，三叔公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大叫着。有胆子大的年轻人跑上前，将三叔公从火海里拖出来，抬起旁边的水缸，一股脑儿将水倒在他身上。此时，大厅的火势已经迅速蔓延开来。负责挑水的人匆匆担起木桶打水，却发现长期不用的木桶早已像竹篮一样，满满一桶水，还不到大厅便漏得精光。当大家从四面八方抄着脸盆、水桶之类赶到祠堂时，祠堂已经是一片火海，根本无法救援。从半夜烧到第二天中午，三百年的祠堂除了部分青砖、一口铜钟，其余都烧了个干干净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