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为人

变负为正

话说多年以前，电话并不普遍，某某公司要三间办公室合用一部电话机。靠近话机的人整天替别人接电话，十分烦恼，于是，这架电话机究竟放在谁的办公桌上，成为一大问题。

不久，这家公司增添一位新人，大家趁他到职之前，把电话机移到他的办公桌上安放。此人来了，坦然视之，不动声色。

电话铃响，他迅速接听，对方说找某甲通话。他低声问近旁的同事：某甲是谁？坐在哪间办公室里的哪个位置？什么职务？……他起身去换某甲来接电话，同时把某甲的资料记下来。

然后是某乙、某丙……

三个月后，三间办公室里面所有的同人都对他充满了好感，愿意做他的朋友，而他也弄清楚了每个对他有多大用处或可能有多少害处。他开始建立他的权威，选择他的朋友，许多人得迁就他，因为他掌握着大家对外交通的枢纽。

这架电话机是别人的累赘，却是他的利器。办公室里的人都陷入沉思。他们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不早早把电话放在自己桌上呢！”

老王过年

对于“拜年”这一桩应景儿的俗事，老王有独到的心得。

起初，他对拜年很认真，大好年假消耗在仆仆风尘之中，年终奖金也都付了压岁钱和车费。可是他发现两点：**、他拜年的心情很虔诚，可是对方并不在家，东扑西扑都是扑空，因为人家也要出去拜年，不，也要出去扑空。大家都在玩捉迷藏。第二、他虽热心拜年，人家并不热心回拜。年后见了面，周到一点的人还说一句“对不起，初二那天我不在家”，粗心一点的人根本忘了有那么一回事。倒是有些人，老王根本没打算专诚去拜年，走过门口顺便说了声“恭喜”，他们郑重其事地回拜来了。

拜年没有什么意思，老王下了结论。他决定了免除这个俗套了。

可是后来我又看见老王在春节假期衣冠楚楚而行色匆匆，他又拜年了，他说这不是拜年，这是“自炼”。他想通了：人人都找那财富比自己多或地位比自己高或影响力比自己大的人拜年，每人都无暇向“不如己者”回拜，所以，拜年是单程的交通，

是自下而上的输送，没有人回拜是正常，有人回拜是反常。如果你向某人拜年，某人立即回拜，那么你先向这个人拜年也许根本就是错误。这是世态，这是人情。

小张的遭遇

小张在某机关做事，主管某项业务，许多人有求于他，争着和他做朋友，周末下了班，纷纷邀他去打牌消遣，大家约定在牌桌上暗中让他几手，每次都是他赢钱，大家还要恭维他，说他牌打得好。

后来小张调职了，新的业务跟那批牌友的利害没有关系。大家还是经常在一起打牌，不过小张每赌必输，输了钱，还要受他们挖苦，说他的牌技术太坏，简直“狗屎”。小张越想越不服气，他自问打牌很有进步，从前你们就说我的牌高，现在只有更高才对，怎么会从前好、现在坏？又怎么会从前赢、现在输？莫非那些人的牌品可疑，串通作弊，用了下流的手段？这令他百思莫解。——直到今天，还没有猜透。

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什么、不是什么。人人都有小张的遭遇：别人说他好，那是有条件的，把那些条件去掉，他未必好；别人说他坏，也是有条件的，把那些条件去掉，他也未必坏。听到恭维，不要自满；受到责难，不要灰心，只管好好做人，——可不是好好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