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合韵

小引 夫妻好比一本书，打开来一分为二，彼此互为另一半，双方只有都细读，读懂了对方，这才能成为一本好书，一本完整的书，一本回味无穷的书。 我俩就是这样的一本书，她早就读懂了我，我也早就读懂了她。我俩向来喜欢联袂撰文，有时她执笔我润色，有时我执笔她润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须一一署名，合二为一才能成为一本好书。 此前我俩曾出版过一本散文合集《双键和鸣》， 这次续之以《琴瑟合韵》，可视之为姊妹篇，名副其实也! 冬日山墙下 儿时的家乡，每到冬天农闲季节，凡有太阳的日子，一座座山墙下总有一道道特殊风景:一群群老人聚在一起晒太阳闲聊，一般都是男一堆、女一堆，互不干扰，各谈各的话题。孙子、孙女都喜欢缠着奶奶，跟一些玩伴在她们面前绕来绕去。 奶奶们膝盖上差不多都搁着一只铜手炉，里面大部分装的是稻壳或荞麦壳，上面盖着从灶头里取来的余烬，这样慢慢燃着就可长时间保持热度。孩子们感兴趣的自然不是炉子，而是在余烬上烤花生、蚕豆。只有奶奶*耐心，将生花生、生蚕豆一颗颗放进炉子里，每听到“啪”的一声就用筷子将这颗翻个身，待到两面都发黄变饱满就说明熟了，赶快搛出来放到孙子或孙女衣袋里。 我跟奶奶*亲，她总帮我剥好烤熟的花生、蚕豆，塞进我的小嘴里。我也会剥一颗花生送到她嘴里，她会赶快说:“我的小祖宗，奶奶牙不好吃不动，你自己吃。”然后抱着我亲一下。 山墙下既能避风又能晒太阳，冬阳怜人老，免费施予老人恩惠。一些身体特别羸弱坐在草窝子里的老人，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红润润、笑眯眯的，顿时精神好很多。他们总爱说“冬晒太阳，胜喝参汤”，这是他们的切身体会。确实，一个冬天晒下来，他们居然能够离开草窝子，独立起居了。其实，冬阳对每个 人来说都是宝，谁晒都对身体好。 待到老人们闲聊得差不多了，奶奶便吩咐我回家把我爸爸叫来，说是要他来给大家念通俗小说《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之类。村上识字的人不多，我爸好歹读过五六年私塾，向来又以孝子著称，自然义不容辞，赶紧奉命手执《唐宋英雄传奇》来到山墙下。 在民间，唐初著名军事将领薛仁贵、薛丁山父子，奉皇命相继征东和征西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可老人们还是百听不厌。我爸的声音高亢，他越念越起劲，不知不觉动了情，以至声情并茂，还不断以手势帮助表达，老奶奶们都听得着迷了，老爷爷们也被吸引过来，一时间山墙下竟成了一个小剧场。当时正是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年代，乡亲们视唐 朝征讨的叛军如日寇，每当听到薛仁贵大胜就会情不自禁地高呼:“好!”书中杀声惊天，山墙下则喝彩声动地，都期望现实生活中也能出现像薛氏父子那样的盖世英雄，在抗日战场上杀得日本鬼子片甲不留。 薛仁贵为唐太宗平复辽东，三次领兵讨伐高句丽，功勋显赫，被封为平辽王。不料与皇叔李道宗结下怨仇而入狱。在此危难之际，又奉命挂帅征讨西凉哈密国，不幸中圈套受伤。之后又引出薛仁贵原以为已不在人世的薛丁山，应召请缨夺得帅印，无意间解救了父亲之危……故事很长，一天根本念不完，只得一次又一次且听下回分解。老人们怎肯放过，只要是晴天，我爸就得不断去山墙下继续念，差不多花了整整一个冬天，才把薛氏父子的故事念完。 穷乡僻壤也真可怜，乡亲们一年到头无戏可看，实在憋得慌，竟把清口念书当成娱乐，还觉得其乐无穷。好在，民间流传的通俗小说很多，我父亲每年过春节去小镇办年货时，总会顺便买一两本这样的书回来，一方面供自己农余消遣，另一方面也可备奶奶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