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语义韵律研究

1 语义韵律的基本理论框架 1.1 弗斯的韵律分析 学科之间的互相影响是很自然的。正如配价语法从术语到理论都借鉴了化学一样（配价语法研究语言中动词的价结构，以化学理论中的元素“化合价”概念来比附动词与名词的结合能力。这种研究直接体现了以成分间依存关系为基础描写句法结构的思想），语义韵律（semantic prosody）是一个语义学术语，这个术语中的“韵律”本为诗学的概念，后被语音学借来指言语音流的声韵节奏表现。英国语言学家弗斯（Firth J. R.）在他的音位学理论中把语音韵律（prosody）的研究范围大大拓宽了。他的理论启发后来的学者提出语义韵律这个研究内容。因此在研究语义韵律之前，首先看一看语音韵律研究的相关成果是必要的。 在以往的语音学中，韵律主要指语言的声韵和节奏。语音的高低、轻重、长短的组合，匀称的间歇或停顿，在一定地位上相同的音色反复出现以及句末或行末利用同韵同调的音相和谐，构成了韵律。弗斯提出了韵律分析法（也称韵律音位学，prosodic phonology），认为韵律分析需要区别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表现出聚合关系的单位是系统性单位（systematic items），表现出组合关系的单位是结构性单位（structural items）；音位描写不能只将语音分解为一个个孤立的单位加以描写，只描写其聚合状态，还需要指出其组合关系。弗斯还提出了多系统（polysystematic）概念，用以反对单系统（monosystematic）概念。弗斯主张将语境引起的发音特征抽象出来，建立多个准音位单位系统（system of phonematic units）。 弗斯比较全面地概括了超音段单位，其数量要比美国结构主义学派承认的重读、音调、语调要多。为什么几个音位能构成一个音节？这是描写主义学者长期没有解决的一个问题。弗斯认为，音节不是几个音位的任意排列，而是受韵律特征有规律的限制的。比如英语某些词语的词尾辅音为音丛，如/mp/、/m/和/p/都是双唇音，具有双唇音韵律特征。这绝非偶然，这种音丛无法在发音部位上产生很大的区别。 弗斯的韵律分析，在语篇的各个层次上挖掘语音单位，并说明不同层次上单位间的关系，这是音位学上的一大进步，也冲击了布龙菲尔德（Bloomfield）的音位学。布龙菲尔德认为直接成分结构就能代表一切语言关系。 音位之间在组合过程中是相互影响的，组合的单位都有可能受到其他音位的影响而发生改变。事实上，一个音往往受其邻近的音的影响而发生改变，从而与邻近的音相协调。这样，归在韵律名目下的就不仅有音高、重音、音渡型式等，还有各种次发音动作特征，如语音的腭化、鼻化、圆唇化、鼻音化等，这些特征可用来说明音位组配限制或描写语法结构的特点（如“元音和谐”的概念）。这些次发音动作特征所起的作用可以叫作语音感染（pitch）。这样，弗斯的韵律分析大大拓宽了传统语音的研究范围。 芭芭拉·莱万多夫斯卡·托马什奇克（Babara Lewandowska- tomaszczyk，1996）总结前人研究成果归纳了语音韵律的类型，对于我们理解语义韵律的理论背景有很大的帮助。弗斯音位学的韵律模式分析包括如下几种情况： （1）韵律被理解为语言结构的一种语音特征，这种特征存在于结构中，并影响整个结构。例如，tooth（牙齿）这个单词中的圆唇特征； （2）作为语音特征的韵律产生于结构特定的位置，并和上一层更大的结构相关联。如泰米尔语词头的送气音，关系到整个词语； （3）语音结合处的韵律，被理解为一种区分连贯结构的附加的语音特征。比如泰米尔语的送气音也表明词与词之间的划分； （4）区别性韵律，其语音特征是某种语法或词汇范畴的典型表现形式。例如，[z]在girls（女孩）中表示复数这种典型的语法意义。 韵律分析方法，从观察韵律的结构出发，有两个基本原则：多系统原则和上下文原则。 多系统原则：一个单位在一个位置上和它在另一位置上是否相同不能加以确定，即使它们的语音性质可能确定下来，它们互相之间也可能有些变换。比如，mice（老鼠）和nice（美好的）中的[m]、[n]与rum（朗姆酒）和run（跑）或者simmer（文火炖）和sinner（罪人）中的[m]、[n]并不相同。于是有些语言学家就主张这样一个原则也能够用来观察语义的相互关系。 上下文原则：考察一个单位，除了注意其在不同系统中的表现之外，还要考察其在线性组合中的表现。如[z]在rose（玫瑰）中的表现就不同于在rows（争吵）中的表现，后者是一种复数的形式。从这个意义上看，语义韵律具有一种自然的语义结构，这是不同于语法结构的。 安德森（Anderson，1989）将语音韵律理论的基本原则运用于句法分析方面，并拓宽韵律的概念，提出句法韵律这个概念。他以名词pigs（猪的复数形式）为例做了说明，在名词性词组中要说“a group of pigs（一群猪）”，在和动词、助动词组合时也要注意和这个复数形式相对应，如说“a group of pigs have escaped（一群猪已经跑掉了）”。安德森的观点和研究方法在语义学分析中也可以得到很好的推广。辛克莱（Sinclair，1994）继而将这些原则运用于语义分析上。语义韵律作为一个学术概念从而成为语料库语言学研究中的一个闪光亮点，对于语言学的其他研究也不无启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