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的世界:妖怪、万物与星空

怪物在哪儿？ 《山海经》包括《山经》和《海经》两部分， 两者虽有关联， 但无论是内容、 体例， 还是成书过程， 都大不相同， 它们原本是彼此独立的两部书， 因此要分开来谈，本书主要讨论《山经》。 《山经》部分包含《南山经》三篇、《西山经》四篇、《 北 山 经 》 三 篇、《 东 山 经 》 四 篇、《 中 山 经 》十二篇， 共二十六篇， 每篇按照一定走向依次记述了少则数座山多则数十座山的名称、 方位和山中所有的草、木、鸟、兽、蛇、鱼以及金石矿藏，在其记述的众多事物中， *惹人注意的， 无疑是那些随时都会冒出来的怪物。让我们跟着作者的脚步， 进入《山经》的世界，看看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怪物。 全书的旅程从南方的山开始。全书的**篇叫《南次一经》，下面是其中的记述： 南山经之首曰?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 多桂， 多金玉。有草焉， 其状如韭而青花， 其名曰祝馀， 食之不饥。有木焉， 其状如榖而黑理， 其华四照， 其名曰迷榖， 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丽 ??? 之水出焉， 而西流注于海， 其中多育沛，佩之无瘕疾。
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多黄金。
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虫，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又东三百七十里，曰杻阳之山，其阳多赤金，其阴多白金。有兽焉， 其状如马而白首， 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怪水出焉， 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东三百里曰柢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
又东四百里，曰亶爰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其名曰类，自为牝牡，食者不妒。
又东三百里， 曰基山， 其阳多玉， 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 佩之不畏。有鸟焉， 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食之无卧。
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 佩之不惑。英水出焉， 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 其状如鱼而人面， 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又东三百五十里， 曰箕尾之山， 其尾踆于东海， 多沙石。汸水出焉， 而南流注于淯， 其中多白玉。 我们把这段文字用现代汉语表达，读起来就像一段旅途怪物见闻志： 南方的**列山叫鹊山， 这列山中的头一座山叫招摇之山， 位于西海之滨。这座山上长着桂树， 山中出产黄金和玉石， 山上长着一种叫祝馀的草， 这种草的叶子像韭菜， 开青色的花， 吃了这种草， 很久也不会饿。山上长着一种叫迷榖的树， 这种树像榖桑， 开花如光芒四射，把这种树木的果实或叶子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路。山上有一种野兽， 样子像猿猴， 长着白色的耳朵， 慢走时四足着地， 奔跑时会像人一样， 直起身子，双足如飞，人吃了它的肉，就会变得很能跑。有一条叫丽???之水的河流， 流经这座山， 向西流入西海。丽???之水中有一种叫育沛的东西，人把它戴在身上，肚子里不会长虫子。
从这座山向东行三百里为堂庭之山，山上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多黄金。
继续东行三百八十里，为猨翼之山，山上多怪兽，山上的河流中多白玉， 还有很多怪鱼、 毒蛇、 怪蛇，甚至连山上的树木都是怪怪的， 因此*好敬而远之，不要攀登。
继续东行三百七十里为杻阳之山，山阳出产赤金，山阴出产白金。山上有一种名叫鹿蜀的野兽， 样子跟马一样，长着白色的脑袋、 红色的尾巴， 身上有白色的条纹，这种野兽叫起来像唱歌一样好听， 将它的角或骨头佩戴在身上， 有助于生儿育女。有一条叫怪水的河流， 经此山东流， 注于一条叫宪翼之水的河流。怪水中有一种黑色的龟，身子长得跟一般的龟差不多，但却长着鸟的脑袋、 蛇的尾巴， 它的名字叫旋龟。旋龟叫起来像劈木头一样， 佩戴着它的骨头， 可以防止耳聋，还可以治疗难产。
继续东行三百里为柢山， 此山多水， 但却光秃秃的不长草木。山上有一种鱼， 长得像牛一样， 生活在山上。它长着蛇的尾巴、 鸟的翅膀， 身子两边的肋下长满羽毛， 叫起来是“留牛留牛”的声音。这种鱼的名字叫鲑， 它冬天会死去， 到了夏天又会重新复活。人吃了这种鱼，可以消肿化瘀。
继续东行四百里为亶爰之山， 这座山上也多水，遍山不长草木，这座山也不能攀登。山上有一种野兽，名字叫类，样子像狸猫，颈部长着像猪鬃一样的鬃毛。这种野兽一身而兼具雌、 雄两种性器官， 不需要跟其他同类求偶交配， 所以人吃了它的肉， 就不会有妒忌之心。
继续东行三百里为基山， 山阳盛产玉石， 山阴长满奇怪的树木。山上生活着一种叫猼訑的野兽， 样子像常见的羊， 却长着九条尾巴、 四只耳朵， 眼睛长在后背上。胆小心悸的人把这种野兽的角或骨头佩戴在身上，就会变得无所畏惧。山上还有一种叫??????的鸟，长相如鸡，却长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三对翅膀、六 只 脚。人吃了这种鸟的肉， 就可以长久不睡觉也不困。
继续东行三百里为青丘之山， 山阳盛产玉石， 山阴出产一种叫青?的矿石。山上有一种野兽， 长得像九尾狐， 叫起来像婴儿啼哭一样， 不要因为它的声音而上当，这是一种吃人的野兽。但如果人吃了他的肉，就可以避免被蛊毒伤害。山上还有一种名曰灌灌的鸟，样子像斑鸠， 叫起来的声音是“呵呵呵”。人把这种鸟的羽毛佩戴在身上， 可以不犯糊涂。山上有一条河流叫英水， 向南流入一个叫即翼之泽的沼泽， 这条河流中有很多叫赤鱬的鱼， 它的身子像鱼， 却长着一张人脸， 它的叫声像鸳鸯叫。吃了这种鱼， 可以治疗皮肤瘙痒症。
继续东行三百五十里为箕尾之山， 此山的尾巴濒临东海，山上多沙石，汸水流经此山，南流注于淯水，水边有很多白玉。 以上是《南次一经》全部行程， 一共记载了九座山，九座山加起来的总里程是 2700 里。这九座山里，几乎山山都有异兽怪鸟出没：有能像人一样行走的狌狌， 有长着鸟首蛇尾的旋龟， 有一身兼具雌雄双性器官的类， 有九条尾巴、 四只耳朵、 眼睛长在背上的猼訑， 有长着九条尾巴的吃人怪兽， 有三头六目、 六足三翼的??????， 有长着人脸的赤鱬， *奇的莫过于柢山上的 ，身体像牛，长着蛇的尾巴、鸟的翅膀和羽毛，一身兼具鱼类、 蛇类、 兽类、 鸟类四种动物的身体特征， 它明明是鱼， 却不是住在水里， 而是住在山上，还能死而复活， 如此稀奇古怪的动物， 它不是怪物，谁算怪物？这一连串异兽当中， 只有**种， 即招摇之山的狌狌，长相像猿猴，会像人一样双足着地奔跑，一看就是我们熟悉的猩猩， 除此之外， 其他几位的名字都是闻所未闻， 长相更是见未曾见。此类或牛身蛇尾， 或人面鱼身， 或双目在背， 或三头六目的异兽，显然不像是大自然中实有的动物， 那么， 它们也许只是《山经》作者虚构的怪物， 可是他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地捏造这么多怪物呢？ 我们再看看他一路经过的这九座山的环境：猨翼之山， 不仅山上多怪兽， 水多怪鱼、 毒蛇、 怪蛇， 甚至连山上的树都是怪木， 跟它相邻的杻阳之山， 流出一条河流叫怪水。可见， 这些山里几乎无处不怪， 无物不怪。这位在南方的崇山峻岭、 深谷密林中独自行走的《山经》的作者， 似乎是一位初次涉足蛮荒之地的探险者， 他所到之处， 猛兽潜藏， 毒蛇出没， 怪鸟倏忽来往， 眼前是飘忽无常的幻影， 耳边是深林中时时传来的野兽低吼和怪鸟尖啸。他似乎每时每刻都担惊受怕， 沉浸在怪兽出没的白日梦中， 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幻象。是不是他误将幻象当成了现实， 因此捏造出了众多光怪陆离的怪物， 写出了这部怪物出没的《山海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