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恶魔

我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刀子已经掉在雪地上，我胡乱摸到一棵树靠在那里。那个士兵转身离开我，摇摇晃晃地朝森林里走去。他一只手紧抓着肚子，另一只手还拿着摄影机。他一步一摇，步履蹒跚，可他的头却往上昂着，显示出一种特有的尊严，似乎他正走向某个重要的地方，走向树林之外某个更美好、更安全的地方。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大约走了十码的时候他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接着他喊出了一个词：一个女人的名字，可能是他妈妈的名字，也许是他妻子的。他举起胳膊，这个动作一定使他身体中的什么东西流淌出来了，因为我看到一种又暗又长的东西从他的伤口中淌出，滑落在雪地上。他失足踩在那东西上面，试图保持住平衡，可是现在他已经非常虚弱了，东倒西歪，意识模糊。他身后是一行长长的血迹，那血迹似乎并不代表死亡，而是预示着出生。
“给我。把摄影机给我。”
他已经无法回答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再也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彻底瘫软下来，双臂轻轻举起，又轻轻跌落。我迅速赶到他身旁。他的嘴唇青紫，牙齿上都是鲜血。“不，”声音轻得好像在叹息，可我已经把他戴手套的手指从摄影机上移开了。他的眼睛虽然已经看不到了，可却依然能感觉到我在哪里。他摩挲着我的脸，叹息道，“别拿走。你要是拿走了，谁来告诉世界？你要是拿走了，谁来告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