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豹-江户川乱步青年侦探全集-18/20卷

　　恩田　　冬天的一个深夜，天气寒冷，快要下雪了。　　银座大街上的黑百合咖啡馆里，服务员神谷芳雄正拦着熟悉的卖花姑娘洋子小姐聊天逗乐，说话间不经意地朝整个店堂扫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奇怪！今晚究竟怎么啦？还没到十一点就已经没客人了，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黑百合咖啡馆光线昏暗，阴森森的，光顾的客人平日里并不很多，可今晚更是门可罗雀，仿佛人去楼空，让人觉得格外毛骨悚然。　　“哎，我也有同样感觉，好像魔鬼就要来临，大街上肯定刮起了刺骨的寒风吧？”　　洋子小姐躬肩缩颈哆哆嗦嗦地说着，战战兢兢地环视了一眼周围。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了，传来“嘎噔嘎噔”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响声。进来的是一位男性客人，像有意避开他人视线那样，径直朝着*里侧的角落走去。　　那里是车厢式座位，又凑巧被棕榈盆景遮挡着，是整个店堂*隐蔽的座位。这位客人一走到那里立刻弯腰坐下，由于走路速度很快，以致神谷芳雄来不及为他引路。　　男性客人身着黑色西装，骨瘦如柴，两条腿又细又长；脸上的肤色仿佛在烈日下长期暴晒过，像土耳其人那样黝黑；高高的鼻梁，野兽般的眼眸大得出奇，闪烁着让人战栗的寒光。看年龄，三十岁左右的光景。　　洋子小姐见状，突然压低嗓音轻声说道：　　“哎，我觉得这客人像从山上下来的野兽。”　　神谷芳雄被这么一说，立刻警惕起来，不时地打量棕榈盆景背后的动静。看他那认真的表情，如此古怪的客人似乎还是**次光顾。　　“我讨厌那样的客人！”　　少顷，洋子小姐冷不防抓住神谷芳雄的胳膊说。　　“你怎么啦？”　　“哎，你瞧呀！棕榈叶背后的那对大眼眸，像贼眼一样直瞪瞪地盯着我看！真让人受不了！”　　神谷芳雄赶紧朝那里望去，只见棕榈叶间果然有一对闪着萤火虫般亮光的眼眸，射出贪婪的目光，仿佛猫盯着老鼠那样恶狠狠地望着洋子小姐。　　“大概是希望你去他那里卖花吧？”　　“我讨厌，我才不去那样的客人身边卖花呢！”　　“你别介意，不要把那样的人放在心上。”　　其实，神谷芳雄也被对方的眼神激怒了，此刻，正针锋相对地与对方互瞪眼睛。可令人奇怪的是，那两道令人生厌的目光渐渐地越发炯炯有神了。　　望着望着，那家伙的眼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可疑光束，令他俩眼花缭乱，全身不由得直打哆嗦。　　“哎，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该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吧？我说还是别朝他那里看为好。”　　“是的，我已经不看那里了。”他俩把脸扭向旁边。　　“哎，神谷君，我觉得挺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你说怎么办吧。”　　片刻，接待可疑客人的服务小姐返回来走到神谷芳雄的身边说。　　“为什么？”　　“那客人说他一定要买洋子小姐的花，要我通知洋子小姐过去。我觉得这客人举止奇怪便拒绝了他的要求，可他无论如何不答应。如果洋子小姐去他那里卖花时，我一直陪在旁边看着，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吧。你说说看，是不是请洋子小姐去他那里？另外，*好神谷君也在旁边陪着。”　　虽说服务小姐语气婉转，考虑得很周到，可洋子小姐还是边摇头边说：“我不去，我害怕那模样。我有预感，去他那里卖花肯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是啊，你说的也许是对的。”　　服务小姐又来到那位可疑客人的身边，可转眼间又返回来说：“洋子小姐，那客人非要你去不可！说他已经决心买你的花，还问你为什么不过去。还说他讨厌站在卖花姑娘身边说话的服务生。他态度蛮横，一定要洋子小姐去他那里。”　　“这家伙还真难伺候。好，我代替洋子小姐去那里把花卖给他。”　　“你别去！那家伙也许会趁机惹是生非的？”　　神谷芳雄毫不理会洋子小姐的劝告，从她手里夺过鲜花和服务小姐一起径直朝可疑客人那里走去。　　“谢谢你经常光临本店！这些鲜花，无论你要哪一束都是两百日元。”　　此刻，可疑客人已经把酒杯和威士忌酒瓶横着放在桌上，恶狠狠地瞪大眼睛把盘子里的烤牛肉乱割一气。当听到神谷芳雄说话的声音时，猛地抬起头来嬉皮笑脸地答道：“哦，我是要这花，可我是想从那位小姐手里买下它。你呢，我就只能说对不起了。不过，我想请你把那位小姐叫到这里来，好吗？告诉你，我可不是随意任人摆布的客人。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拜托了！希望你别惹我生气！瞧！瞧我的嘴……瞧我的嘴……”　　只见他边说边把嘴里的牙齿弄得咯咯直响，似乎在使劲儿克制自己的怒火，那双眼睛渐渐地越变越大，开始喷射令人头昏目眩的蓝色火焰。　　“先生，真不凑巧，那位卖花小姐现在不舒服，正准备回家呢！”　　“不答应吗？不能来吗？”　　可疑客人死乞白赖。　　“是的，你这要求有点儿过分。”　　“糟啦，糟啦，快救救我！我快要忍不住了。如果我忍不住的话……”　　他一边咯咯咯地弄出牙齿的响声，一边好像想起什么，手握成拳头，冷不防猛击桌子，还反复猛击。不一会儿，指关节皮肤破了，鲜血朝外直涌。　　他这样做，似乎是为了控制剧烈的心跳。也许是咬紧牙关和弄伤了手指的缘故，终于使难以控制的心跳稳定下来。　　可刹那间，左手和右手上的所有手指，好像抓住了什么，都变得弯曲起来，那形状难看得简直让人恶心。全身像怒吼的野兽那样筛子般地频频晃动，蓝色的目光越来越让人感到刺眼，牙齿的摩擦声越来越响。　　“洋子小姐，请到这里来一下！”　　神谷芳雄顶不住了，不由得转过身喊道。　　“干什么呀？”　　洋子小姐问道。其实，她就站在神谷芳雄的身后。这时，她仿佛不再害怕，勇敢地走到可疑客人跟前。　　“啊，啊，你，你就是洋子小姐吧？”　　可疑客人的脸刹那间阴转晴，笑出了声。　　“我呢，叫恩田，你这些花我都买下了！”　　他窘迫地望着摆开架势保护洋子小姐的神谷芳雄，呱嗒呱嗒地嚅动那张大嘴，献殷勤似的讨好说。　　客人恩田的嘴巴也比常人大许多，使劲儿张开的时候，两边嘴角居然与耳朵根部相连。顷刻间，嘴巴似乎占据了整张皮包骨的脸庞。虽说嘴唇不很厚，可颜色红得让人感到可怕，净是黏糊糊的白色唾沫。　　恩田从口袋里拿出一万日元的纸币，让洋子小姐捏紧，问道：　　“哎，小姐，给你一万日元，这下可以成交了吧？请问，你能否坐下陪我说说话？”　　神谷芳雄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可一看见恩田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时，即刻又战战兢兢起来，别说把拳头伸向对方，就连话也不敢说了。　　恩田扶起横着放在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和酒杯，将瓶里的威士忌酒倒入玻璃杯里，大声说道：“好，为洋子小姐干杯！”　　恩田兴奋地独自喝完杯中的酒，伸出长长的舌头，吧嗒吧嗒地来回舔着嘴唇。瞧那舌头不仅长得出奇，颜色也通红通红的，更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神谷芳雄和洋子小姐在明亮的灯光下，将客人恩田不停晃动的长舌头看得一清二楚。　　咦，那好像不是人的舌头！通红的肉舌表面到处布满了针刺，每晃动一次舌头，那上面的无数针刺就像风吹的草丛那样摇晃，但又都像昂首挺立的麦芒那样坚挺。　　神谷芳雄曾经饲养过猫，深知那种舌头的厉害。　　这家伙的舌头，绝对不是人的舌头，肯定是猫舌。如果不是猫舌或老虎舌，那就是豹舌。　　两颗大眼眸，射出磷火那样的蓝光；黑乎乎的脸上，似乎皮下净是骨头；通红的，让人胆战心惊的舌头；还有看似灵巧的身材。　　一定是黑皮豹！是的！看恩田的整个外表，你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栖息在热带森林里独来独往且凶恶残忍的野兽。　　这是一头长着人的外表的豹！　　是的，这家伙是人形豹！　　好??奇　　一心想保护好卖花姑娘洋子的神谷芳雄，极力克制着恐惧的心理，一直站在恩田的旁边。　　然而，恩田并没有粗暴的举止，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吃菜，跟毫不愿意陪他的洋子小姐说到深夜十二点左右。　　一直到服务小姐说打烊了，他才无可奈何地朝洋子小姐连声说“再见！”然后，格外乖顺地走出店门。　　直到这时候，神谷芳雄紧绷的神经才算松弛下来，赶紧安慰脸色铁青的洋子小姐。关上大门后，他和洋子小姐一起来到外面路上。　　“我还是不放心，打算送你到新桥车站！”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洋子小姐脸上露出放心的微笑。　　深夜的大街上看不见人影，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他俩来到河边电影院所在的街道上，没想到恩田居然站在光线朦胧的街灯下。　　“又遇上那家伙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刚才在咖啡馆里，恩田不知将什么东西捏成一团夹在腋下。由于动作神速，因而没弄明白那是什么玩意儿。　　可现在看清楚了，那原来是一件黑色短袖披风，眼下正套在西装外面，看上去极不相称。那外表宛如夜间飞行的大鸟，大风稍一强烈，披风的下摆和短袖便像蝙蝠翅膀那样哗啦哗啦地　　飞舞。　　他俩被这从未见过的一幕吓蒙了，站在那里直发愣，看着仿佛西洋古典小说里的大魔术师出现在街灯下。　　冷不防，恩田迎着寒风迈开脚步。　　“喔！”　　他嘴里发出奇妙的喊声，像淘气的顽童那样又是顿足又是捶胸，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寒冷，给人疯疯癫癫的感觉。　　也不知何故，神谷芳雄仿佛被恩田深深吸引住了，越是害怕越想见识恩田不可思议的魔力。强烈的好奇心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无论恩田去哪里，他都要跟到底看个究竟。　　须臾，恩田叫停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洋子小姐，我去跟踪这家伙。”　　“你*好别干傻事！”　　洋子小姐极力阻拦，可神谷芳雄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　　“别劝了！你还是快回家吧！”　　说完，神谷芳雄也立刻叫停一辆出租车，飞身上了车。　　“哎，司机，请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不管它驶向哪里都要盯住它。另外，别让那辆出租车察觉。拜托啦！”　　他一叮嘱完毕，司机像执行上级命令那样沿深夜的大街奔驰起来。前面没有其他车辆，只有那辆被跟踪的车。夜幕笼罩的大街，两辆轿车迎风飞驰。　　在驶达新宿前，窗外街道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可驶过新宿后，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不知不觉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入农村小道上，两边的农宅十分稀少。　　行驶大约四五十分钟后，那辆出租车终于停了。　　为避免恩田察觉身后有尾巴，神谷芳雄在与前面出租车相距一百米的地方下车，询问司机这一带是什么地方，司机回答说好像是荻洼和吉祥寺。　　“请你关上车灯在这里等，我马上就回来。”　　神谷芳雄吩咐司机，匆匆推开车门去追恩田。　　街道两侧，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树与树之间，有零星的农民住宅。道路上的所有路灯，光线都是朦朦胧胧的。　　借助微弱的灯光朝前望去，恩田正大步行走在距离神谷芳雄三十米左右前面的街道上，身上的蝙蝠式黑短披风正迎风飘舞。　　当恩田正要从路灯下经过时，冷不防从前方黑暗里窜出一条野犬，朝他大肆吼叫。　　恩田抬起腿企图赶走野犬，嘴里不停地叫嚷。谁知他越是那样，野犬越是叫唤。瞧野犬龇牙咧嘴的模样，似乎是担心蝙蝠恩田向它发起攻击。　　恩田开始顿足捶胸，又是踢腿又是在胸前比划拳头。神谷芳雄虽听不见什么，但他估计恩田肯定在叽里咕噜地磨牙齿。　　通常，人见到这般情景会吓得转身逃走或避而远之。可犬毕竟与人有着根本区别，非但没逃，相反越来越激动，还朝恩田猛扑。　　刹那间，令人震惊的惨景发生了。对神谷芳雄来说，这种惨不忍睹的情景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原以为恩田会怪叫，谁知他猛地扬起黑色披风，俨如凶猛的野兽朝野犬迎上去。　　昏暗的路灯下，人与犬扭成一团，犹如大团的漆黑煤块在路上滚来滚去。此时此刻，恩田和野犬都不叫唤，而是在沉默的恐怖氛围中厮打。　　可人犬搏斗并没持续很长时间，“大煤块”瞬间不再滚动。少顷，只见恩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有转过脸朝后张望，也没有低下头朝下俯视，而是继续朝前走。横卧在地上没有动弹的，是可怜的野犬。　　神谷芳雄走到野犬的尸体跟前仔细打量，那模样令他情不自禁地直打哆嗦。野犬不仅嘴被撕裂，而且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犹如火红的血球。　　哦，恩田简直是怪物！肯定不是人！如果是人，不可能像他这样惨无人道，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力量巨大。　　他的两只手一定是分别抓住野犬嘴巴的上下两半，朝两个方向撕，将野犬从脑袋到身体撕成两大片。如果是一般的常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神谷芳雄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猛然间脑海里冒出转身逃走的念头。可强烈的冒险心理还是战胜了恐惧，虽说两手心上都冒出了冷汗，但他仍紧握着双拳追踪上去。　　追了一会儿，恩田不再沿街道前行，而是拐入杂树林与旱地之间的小道。稀稀拉拉的杂树林前面，有一片枝叶茂密的树木遮住了星空，树与树之间有灯光闪烁。无疑，那里有住宅。恩田的住宅也许就在那片树林里？　　随着与街道路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杂树林里变得越来越暗。少顷，当他来到杂树林出口时，刚才还模模糊糊能看见的恩田的影子转眼间消失了。　　进入容易迷路的树林后，神谷芳雄一直是瞪大眼睛紧盯着目标跟踪的。可就在刚才从出口到平地的一瞬间，恩田却不翼而飞了。真不可思议！　　“奇怪！那家伙去哪里了？”　　这一带既没有水田也没有旱地，到处野草丛生，再说也没有像样的道路。沾满露水珠的枯草不时地缠住脚脖子，行走起来十分不便。　　神谷芳雄悔恨极了，好不容易跟踪到这里，目标却突然不见了，只得放弃追踪回家了。他环视星空下的四周，以对面树林里的灯光为目标，垂头丧气地走着。　　突然，他发现前面五六米的草丛那里传来“嚓嚓嚓”的响声。哦，也许是风？或许是风吹动枯草的响声？可转念一想，要是风吹的，应该是一大片枯草发出响声。仅一个地方有响声，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由得感到恐惧，停住脚步侧耳辨别。与此同时，响声猛然偃旗息鼓了。可当他一迈步时，“嚓嚓嚓”声音又响了，还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他试着不发出脚步声走路，可仍然有响声传来，而且是那种脚把草朝两边分开时传出的响声。　　刹那间，神谷芳雄蒙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两条腿僵硬得像不听使唤的烧火棍。他循声望去，那片草丛里有两颗闪耀着磷火的圆球。　　像这样的寒冷季节，按理不会有萤火虫，那闪光的圆球像是猫科类动物在黑暗里出现的眼眸。　　两颗圆球射出的蓝光越来越强，不偏不倚地紧紧盯着神谷芳雄。啊，是那家伙！是恩田！不知何故，这家伙要这样趴在草丛里眺望神谷芳雄。　　黑暗里，他俩相互注视着僵持了很长时间。当神谷芳雄紧张得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趴在草丛里的恩田居然说起话来。仔细辨别，声音好像从地狱深处传来，阴沉，嘶哑。　　“喂，小伙子，快回去！我没心思跟你这种人打交道。”　　说完，两颗蓝光闪烁的圆球调转方向。只见恩田胸朝下脸朝前，手敏捷地将草分向两边，朝远处奔跑起来。　　恩田没再站起来，而是胸部朝下，四肢着地，像野兽那样，前爪配合后腿飞也似的奔跑。　　神谷芳雄原先的勇气消失殆尽了，使出吃奶的劲儿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像垂死挣扎的逃兵气喘吁吁地跑开了。　　血??书　　打第二天开始，神谷芳雄发起了高烧，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致病原因，是那天晚上跟踪恩田时被寒风吹了一夜，还有伤元气的耀眼蓝光。　　因病一星期没上班的神谷芳雄，早晨刚跨入店门，没想到被服务小姐一把拦住，提心吊胆地问他：　　“自从那天晚上打烊到现在，再也没见着洋子小姐，发生什么事啦？”　　接着，服务小姐又说了*近发生的情况。　　洋子小姐家人去派出所报案了。据说，警方全力搜寻她的下落，但一星期过去了，没找到任何线索。　　一听这消息，神谷芳雄的眼前立即闪现出恩田来。　　是啊，洋子小姐一定是遭恩田绑架了！　　要真是恩田绑架的，那可就麻烦了。　　无疑，是他绑架的。　　可神谷芳雄没有向警方告发恩田。因为，万一不是恩田所为，反而招惹是非。看来，必须亲自更细致地调查，掌握稍能说明一二的确凿证据后再说。首先，应该掌握恩田的真实身份以及居住场所。　　第二天，他没去银座咖啡馆上班，下午出门，根据记忆去武藏野树林寻找恩田的住所。　　虽说一路上迷失了好几回方向，但*终还是找到那片树林了。他不停地用脚分开湿漉漉的草，沿着羊肠小道朝目标树林走去。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天气不是很冷。纹丝不动的草和树木，仿佛不是这世界的植物。　　此时此刻，那天深夜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遭遇开始在眼前一一浮现，刹那间脑海里涌出想马上逃走的念头，可*终还是被理智战胜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救助洋子小姐的。他不停地为自己打气，穿过草地后勇敢地走进昏暗的树林。　　树林深处的一片杉树林里，有一幢孤零零的陈旧别墅，四周是长满青苔的砖围墙。像这样的建筑居然能保存到今天，不得不让人感到惊讶。　　陡峭的石板瓦屋顶上，矗立着红砖结构的方形烟囱。与这幢腐烂味弥漫、充满阴气的建筑相比，烟囱则显得挺拔。建造烟囱，也许是住这幢别墅的人感到寒冷，或许是其他什么　　原因。　　锈迹斑斑的铁门关得牢牢的，几乎没有一丝可以窥视里边的缝隙。宽敞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寂静，仿佛别墅里根本就没住过人。　　神谷芳雄打算沿着围墙转一圈，脚踩在软绵绵湿漉漉的枯叶堆上，提心吊胆地走着。当来到别墅背后时猛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不由得停住脚步。　　说得确切一点儿，这声音应该是动物发出的叫声，人不可能发出那么可怕的声音。对，一定是野兽！根据声音分析，是远比野犬凶猛和残暴的野兽的吼声。这充满阴气的住宅里难道饲养着野兽？　　神谷芳雄极力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情，侧耳倾听。少顷，吼声又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