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物语

《花鸟物语》：
　　百舌鸟跟八哥相似，身子比八哥细长，也像八哥那样生着蜡黄的嘴和描金的眼线，除无鼻羽和翅上白斑外，从头到脚一身黑，没有一点亮色。既是跟乌鸦一般黑，所以索性就跟了乌鸦姓乌，它的中文学名是乌鸫，一个不受待见的姓和只能认字认半边的名。又因为长相界于乌鸦和八哥之间，也有人干脆称它“乌哥”，仿佛就是在江湖上混事的。但在鸟的分类学上，却是自立门户，为鸫科鸫属，同乌鸦和八哥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只要有人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能见到百舌鸟身影。它们也是一种很接地气的鸟，喜欢在屋舍周围的地上奔跑，在阴暗的篱笆下与灌木丛里钻来钻去觅食。有时，你到菜地里去砍棵白菜或拔个蒜什么的，突然与一只从畦沟里钻出的黑鸟不期而遇，撞个正着……人和鸟各自都吓了一跳。
　　百舌鸟以多种飞行昆虫为食，也吃杂草种子，并会像鸡那样在土堆上掘食蚯蚓。一旦找准一个地方，就会一顿猛啄猛刨，弄得碎泥与草叶乱飞，一条长长的蚯蚓给扯了出来，然后像吸挂面那样，一扬脖就哧溜了下去。别看它们不大怕人，其实眼还是很尖的，反应灵敏，稍有异样便飞上高处。栖落树枝前，常发出急促的单音短叫声，“吉——吉——吉”，犹如击石，故百舌鸟又有名“乌鹊”。百舌鸟的性别好辨认，毛色黑得发亮，嘴却鲜黄并有黄色眼圈的是先生，而毛色深灰带褐、黑嘴壳子是女士。幼鸟都是麻毛，胸部布满带状花纹。
　　百舌鸟有一种本领，能将日常生活变成一份礼物，在口中啭鸣吟诵，只要一发声，你一下子就看到了它。“嘀哩嘀哩……少威儿……少威儿！”春天里，百舌鸟鸣声嘹亮，韵律多变，.串连一串，如水漫流，并善仿其他鸟鸣而多变化，故称“百舌”。这种叫声，又称“花叫”。你只要听上一次这种巧舌如簧的“花叫”，就知道了“百舌”绝非浪得虚名！它们能飙高音，娴熟地玩转音韵变换的技巧，进退自如，路数全在心中，既有空山鸟语的清幽，也有花团锦簇的华丽，还有些梦魂花影的渲染……真搞不清，这种鸟的肚子里，到底装进去了多少乐谱？有时候，你碰到一只正在炫技的百舌鸟，由于多种音调交替发出，会以为是许多只鸟在叫，但仔细分辨，终于确认只有一只鸟。
　　下雪的天，许多竹子被雪压折，树枝也被压得不断发出叭叭折裂声。鸟雀都躲藏不见了，只有百舌鸟仍一如既往地活动着，在林下堆积的残枝败叶间刨啄。浅滩淌水处，雪存不住，还有河岸水际线也没有雪覆盖，百舌鸟就在这些地方小跑着觅食，或者贴着地面飞。
　　待到春雪化尽，三五日熏风一吹，桃花的红蕾欲破，阳光下一片春情泛滥。百舌鸟不再沉默，亮出歌喉开唱了。有时还是清冷的黎明，你躺在床上就能听到叫声，婉转多变，长短流利，不受任何干扰，叫得是那样清亮透彻。一辈子都生活在南方的已是晚年的陆游，肯定也和我一样，对农事，对万物发荣滋长的季节征候，有着灵敏感应：“卧听百舌语玲珑，已是新春不是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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