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书影:风物人情两相宜

《旧时书影：风物人情两相宜/叙旧文丛》：　　寻找朱端钧　　余生也晚，又是学法律出身，然对文学之热爱，自少及长，终不能改。曾写诗多年，亦是一例。1990年代中期，因家庭变故，由京返沪，因为对文学的情怀难舍，开始对民国时期的新文学版《旧时书影：风物人情两相宜/叙旧文丛》有了兴趣。彼时，每周日上午去南市文庙旧书市做一番“巡阅使”，几成惯例。朱端钧的一册《圆谎记》，即是*早得自文庙的收获之一。　　记得当年得书后，遍查家藏辞书数种，竟然均不载朱先生之生平。当时网络尚不发达，冀望从网上搜索信息，也是徒劳。1996年10月某日去愚谷村拜访作家茹志鹃，顺便请教相询，茹当时也不知其人其事，转问其丈夫王啸平先生，承王先生相告：朱端钧为戏剧界前辈，为黄佐临同代人，听说已故，曾供职上海戏剧学院。仅此而已，其他更多的情况，王先生也不甚清楚。　　王啸平是新四军出身的戏剧导演，曾成功执导过很多优秀的剧目。按理他应该与朱端钧属于同行，但可能是因为分属戏剧界的两个系统，不熟悉乃至陌生也就成了正常的事情。我当时估测，像朱先生这样的老一辈戏剧人，在1949年鼎革之后，因政治运动的频迭，日子恐怕是不会顺遂的。在后来继续寻找朱端钧资料而不能得的过程中，也仿佛印证了这一点。　　访问茹志鹃的那一天，对她家印象*深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张横幅书法：“煮书”。笔遒字劲，一望而知应该是赖少其所写。赖少其和茹志鹃夫妇均出身于新四军，有战友之谊。据资料，王啸平早年在军队系统的戏剧界工作，1957年莫名被派列为“右”。1962年后进入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曾执导《霓虹灯下的哨兵》等剧。不知何故，其声名始终不彰，似乎先为其妻茹志鹃、后为其女儿王安忆所掩。王先生殁于2003年，茹志鹃也早于1998年去世了。　　记得当年得到王啸平先生指点的线索后，我曾信心大增。又某日，专程直奔延安路上的上海戏剧学院。按老经验，先找校内书店，梭巡相关书籍。但，不可得。经营业员指点，又扑教务处教材科而去，想购买中国现当代戏剧史之类的教材等，但结局是无奈的，又是无功而返。当时不禁喟叹一声，想朱先生曾活跃于戏剧界数十年，故世据我的猜测亦不会太久，何故查其生平竟如此困难耶？！后来得知，朱先生是在1978年11月7日去世的，而且是在排演话剧《雷雨》现场猝然倒下……　　过去的日子、事情和人物组合在一起，即为历史。寻找历史，如同探险。无论是熟悉的线路，抑或完全陌生的路径，只要执着和细心，收获总是会有的。至于绝境中无路可走后的别有洞天，更是能给探路者以意外的惊喜。当然，被掩埋和遗忘的历史细节总是更多，或许遗憾——不能传真当年的扼腕，更能准确描摹访幽探胜者的心情。　　朱端钧的这本《圆谎记》，为四幕喜剧，由世界书局于1944年3月出版。列入“剧本丛刊”第二集中，孔另境主编。这套书的发行人陆高谊，是当时世界书局的主持人。“剧本丛刊”每集10种，共出了5集，计50种剧作。在这套丛刊中，以喜剧和历史剧为多。从前两集的作者阵容里，我们既可以看到今天大家相对比较熟悉的李健吾、杨绛等名字，但也有让世人越来越陌生的王文显、方君逸等人。相对于喜剧，所谓历史剧者，大约总有些借古讽今的嫌疑。主编孔另境即曾因此而遭到日本宪兵队的逮捕和严刑拷打。　　孔另境在上海沦陷时期主编的这一套“剧本丛刊”，为中国戏剧史保存了非常珍贵的资料。作为编辑家，孔先生的名字不应该被遗忘。他同时还是一个出色的杂文作家，在1930年代，孔另境用多个笔名发表的杂文，曾在文坛上掀起过各种波澜。可惜的是，长期以来，他身上*大的标签，似乎只是茅盾的内弟。这，是不能不让人嗟叹的……　　《圆谎记》的作者朱端钧，浙江余姚人，生于1907年。上海南洋中学毕业后，1926年进入著名的圣约翰大学。但不知何故，次年，朱却陡然转学到了复旦大学，读外国文学系。1929年毕业留校，在洪深指导下参与创建了复旦剧社。在《圆谎记》后记中，朱端钧披露：此剧是根据琼斯的《说谎者》改作，并在1931年经朱本人执导，由复旦剧社首次演出。这也是朱端钧先生学习导演的**部戏。　　这位琼斯，应该是英国戏剧家亨利·阿瑟·琼斯（Henry Arthur Jones，1851—1929），曾著有剧本《马加尔及其失去的天堂》和《说谎者》等。此公有一轶事，颇有噱头。据说他在临终前曾被问到愿意让保姆还是侄女陪伴他，他的回答很干脆：要漂亮些的那个！　　1932年，《圆谎记》由国立戏剧学校重新上演于南京，导演为马彦祥。马是朱端钧的复旦同学，他们当年同为洪深得意弟子，也同是复旦剧社的中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