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分之一.2/宁航一

楔子 开朗、活泼、能说会道的人，可能永远无法理解那些腼腆、内向的人。他们不会相信将内心意愿表达出来是一件困难的事。实际上，真实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对于性格内向的人来说，怎样轻松自然地和别人沟通、交谈，完全是个谜。 卢平（男7号）就是有这种苦恼的人之一。“人际交流障碍”困扰了他十七年。 原因无法追溯了。也许是因为父母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也可能是儿童时期受到了某种打击。总之，卢平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懂怎么和人交流。他几乎从来没有过朋友，只有孤独、寂寞陪伴在他身边，如影随形。 本来，卢平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但二十岁之后，他才发现这种自闭个性所带来的真正苦恼是什么。 他爱上了同在明德外语培训中心补习英语（不在同一个班）的那个叫郭羽的美丽女孩，从此陷入了单相思，不能自拔。 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连靠近这个女孩跟她说句话都不敢。可他内心与日俱增、蠢蠢欲动的情感，令他难以自控。 终于有一天，他鼓足勇气来到郭羽面前。表白的话虽然在家里练习了上万遍，但真正站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却紧张得想吐，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地呆站了几秒，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突然捂着嘴冲进了厕所——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卢平恨透了自己，认为人生没有了希望。 直到“旧神”在他们班出现，要求每个人在一张纸上写下任意一个“概念”，并赋予他们控制这种事物的超能力。 当时，卢平几乎没有犹豫，在纸上迅速写下了“沟通”两个字。 从此，他获得了一种奇妙的能力。当他运用这种超能力的时候，心中的意愿能自动转化为语言和动作，用*准确、恰到好处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图表达出来。在和别人沟通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知对方的喜好和需求，从而做出*令对方满意的举动。 在他用超能力成功交到了几个好朋友之后，他明白了自己超能力的厉害之处。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和世界首富或美国总统做哥们儿。不过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他选择这个超能力的唯一目的就是郭羽。 一天黄昏，卢平精心打扮后（其实他长得还不赖），骑着一辆帅气的摩托车出现在郭羽面前。当时郭羽正在跟几个女友逛街。 卢平摘下头盔，歪了下脑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上车。” 郭羽认识他，以前也曾听说过13班这个叫卢平的男生暗恋自己。但她从没为这个连表白都不敢的男生动心过。她诧异地问道：“我为什么要上你的车？”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凭什么跟你走呀？” 卢平不再解释，他从车上下来，走过去直接抱起郭羽，将她放在摩托车后座上。几个女友都惊愕得捂住了嘴。郭羽更是不肯就范，要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卢平跨上车，发动摩托车，说了声：“坐好，别动！”郭羽抖了一下，不敢反抗了。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朝前方驶去。卢平递给郭羽一个头盔，说道：“戴上，抱紧我。” 郭羽乖乖地照办了，两条纤细的手臂搂住了卢平的腰。尽管被强迫带上了车，她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依恋感——她就是喜欢这种有些霸道、强硬的男生。 卢平定睛望着郭羽，动情地说道：“我没有宝马，也不是王子，我不能给你一座真正的城堡，只能用沙雕来表达我的心意。但我要让你知道，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公主，我愿为你付出一切。” 夕阳西下，微风轻送，紫红色的云彩像一层薄纱——浪漫、诱惑、令人迷醉。城堡、沙滩、男孩的脸庞、精心的表白，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年轻女孩能抗拒这如梦如诗的一切。郭羽看着卢平的眼睛，如同海水般清澈、透明，富含感情。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这片海水中了。 这时，郭羽的几个女友坐车追来了，她们担心郭羽的安危。但看到眼前的画面后，她们发出一阵欣喜又忌妒的惊呼——每个女生都期待着生命中能有一次浪漫的告白，哪怕一次也好。 眼看时机到了，卢平露出迷人的微笑，说道：“郭羽，做我女朋友，好吗？” “啊……这……太突然了吧。”郭羽红着脸说。 “答应呀，郭羽！”女友们一起尖叫着， “太浪漫了！” 郭羽却始终没点头。卢平的心里出现一个声音：她内心早就投降了，只是女生的自尊和矜持在作怪，这种时候需要给她一个台阶。 “如果你不答应，我只有向大海祈求了。”卢平说着，面朝大海，双手合成喇叭状，用*大的声音喊道，“郭——羽，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一遍一遍地大喊着，声音都嘶哑了。海滩上的人都望了过来，先是惊讶，继而爆发出鼓励的掌声。郭羽的脸红得像一片火烧云，内心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快要溢出胸腔了。她娇羞地喊道：“好了好了……我答应啦！” 卢平兴奋地转过身，抱起郭羽在海滩上旋转。郭羽搂着他的脖子，享受着一辈子从未有过的浪漫体验。旁边的女友全都捂住了嘴，感动得眼里噙着泪花。 从那天起，卢平和郭羽开始交往。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和郭羽相处，卢平无一例外地处于超能力状态。如果不使用超能力，他又会变回那个内向、自闭、话都说不出来的卢平。尽管那才是真实的自己，但为了爱情，他愿意舍弃自我，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当然，不能让郭羽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超能力的作用。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欺骗。 沉浸在热恋中的卢平，完全忘了“旧神”说过的话，也忘了“旧神”赋予他们超能力的真正目的： 五十个人互相厮杀，决出唯一的获胜者，成为“新世纪的神”。 如果不是郭羽说起她经历过的一起匪夷所思的事件，卢平可能会彻底忘记这件事。 当时他们在咖啡馆约会，超能力状态下的卢平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经历过的种种趣闻轶事（大部分是瞎编的）。郭羽听得津津有味，感觉面前的男孩真是充满了魅力，跟他在一起永远那么充实、愉快。 卢平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喝了一口果汁，问道：“你呢，郭羽，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 郭羽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这不是她的心里话，她需要别人打开她的心扉。卢平心中的声音提示道。“不会吧，每个人的生命历程中，总会有一些特别的经历。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望着男友期待的眼神，郭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犹豫了足足一分钟，说道：“有件事情……我几乎没告诉过别人。我想，就算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卢平凝视着她，“别把我当成‘别人’。” “好吧。”郭羽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卢平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飞碟、外星人吗？” 卢平一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郭羽凝视着卢平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我曾亲眼看见过飞碟，你信吗？” 不管是否处于超能力状态，卢平都着实吃了一惊。但他内心的声音告诉他，郭羽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变得严肃起来：“真的？” 郭羽抬起头，凝视上方，陷入了回忆：“这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在读小学。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失眠了。于是，我走到阳台上纳凉，仰望星空。突然，一个发着绿光的飞行物从云层中钻出来，以惊人的速度在夜空中盘旋飞行……” 卢平听呆了：“你确定没有看错吗？那不是流星或者飞机？” 郭羽摇头道：“我那时虽然才十一二岁，但也不至于连流星和飞机都认不出来。况且那飞行物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我不相信地球上有任何东西能达到那样的速度，除了飞碟，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卢平完全被郭羽描述的情景吸引了。她讲的这件事比他刚才瞎编的那些故事精彩一百倍，关键是超能力告诉他，郭羽说的都是真的。他急迫地问道：“那么当时你是什么反应呢？没有拍照，或者赶紧叫家里人出来观看这一奇景吗？” 郭羽叹了口气，懊恼地说：“没有。很遗憾，我什么都没做。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震惊程度，我连呼吸都暂停了，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发着绿光的不明飞行物，生怕一眨眼，它就会立刻钻进云层，消失无踪。” “它出现了多久？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郭羽的身体突然痉挛了一下，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她感到害怕。“飞碟在夜空中盘旋了七八秒……我不敢肯定，也许更久。”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如果它就这样飞走了，我只会觉得自己有幸目睹了一次奇景。但实际情况是……天哪，我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你觉得我有妄想症！” 卢平望着郭羽苍白的脸，非常清楚这一切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他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温暖和力量：“没关系，说吧，我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郭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那个飞碟，本来非常小，我猜那是因为它离我的距离实际上相当远。但是，它渐渐变大了，因为它朝我飞了过来！” “朝你飞了过来？”卢平惊愕得张大了嘴。 “我知道，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飞碟明显地靠近了我，飞到了我的斜上方。我仍然无法判断和它之间的距离，但起码它已经近得能让我看清它的外观和形状——像一顶光滑的、绿色的帽子。我相信在我注视它的同时，飞碟上的生物也在观察着我。我和它对视了大概三秒钟，然后，它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嗖的一下飞上天空，消失不见了。” 在听这一段叙述的时候，卢平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咽了口唾沫，问道：“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是的，直到现在。” “这件事你难道从没告诉过别人？” “我哪有这么沉得住气？我立刻就告诉了爸妈，但他们认为我是在做梦，根本没引起重视。之后，我又试探地询问了几个同学，得到的却是他们的嘲笑。令我感到纳闷的是，之后电视和报纸上都没提到过这件事，似乎全世界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目睹到这一幕。”郭羽说。 “你记得当时是几点吗？”卢平问。 “凌晨两点钟左右。” “也许很多人都睡了，所以才没看到这一幕。”郭羽耸了下肩膀，撇了撇嘴。 “因为身边的人都不相信你，所以你之后再也没告诉过别人？”卢平问。 “是的，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说的话，谁会当真呢？”郭羽有几分悔恨地说，“只怪我当时完全看傻了，没能拍下照片为证，否则的话，一定会成为轰动全世界的新闻。”她长叹一口气，头仰靠在椅背上，“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用*快的速度拍照或摄像！” “听起来，你好像十分期待再次见到飞碟？” “老实说，可能没有比这更让我期待的事了。”郭羽坦言。 “为什么？只为证明你当时没说瞎话？” “不，不仅是这个原因。”郭羽凝思良久，开口道，“你没有亲身经历过，不会明白我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奇妙。当我和飞碟，或者说和飞碟上的智慧生物对视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停了下来。卢平问道：“什么直觉？” 隔了好久，郭羽望着卢平说：“我觉得，飞碟降临在我面前，不是一种巧合。它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出现在我面前的。” 卢平和郭羽对视了半分钟：“你认为，你跟飞碟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很可笑，对吧？”郭羽淡淡笑了一下，喝了一口西瓜汁，“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就是我经历的和我所理解的全部。” 卢平并不觉得可笑。回到家之后，他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头脑里全是这件事。他变得茶饭不思，甚至连晚上给郭羽发短信说“晚安”都忘了。 不知为何，这件事令他非常不安，甚至是惶恐。相比郭羽的直觉，他的直觉更加不可思议。他隐隐觉得自己获得“沟通”的超能力、和郭羽交往、听郭羽说起这件事，包括郭羽遇到这件事本身，这些事情全是有关联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让他揭开神秘飞行物造访之谜。 卢平的直觉告诉他——外星人的降临也许是为了带来某个信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能破解这个谜的，只有他。因为他的能力是“沟通”。 我除了和“人类”沟通之外，能不能和地外生命沟通呢？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完全着了魔，再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了。 每天晚上，卢平来到楼顶，仰望夜空，运用超能力。就像UFO迷们手牵着手，围成一圈召唤飞碟出现那样，他试图用精神力量和宇宙中的神秘生命体取得联系。 但他一连坚持了十天，却一无所获。 他感到失望、沮丧，意识到自己的超能力大概没有强大到能与外星人建立沟通的程度。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仍然执着地探索、寻觅着。 第十四天晚上，奇迹出现了。 当卢平仰望星空，脖子都累酸了的时候，云层里突然闪烁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清楚地看到一个微小的绿色光点从夜幕中划过。尽管整个过程只有零点几秒，却也让他激动得全身颤抖、血脉贲张。 他坚信，外星生命感应到了他的召唤。只是，现在他的能力还太弱，无法将飞碟召唤到面前来。 这时，卢平想起了“旧神”说过的话，心中一凛。 如果我的能力“升级”，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