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之王(精)

　　胡椒的价值：关于金钱与地位 葡萄牙在1500年左右开始从事亚洲香料贸易，在此之前，胡椒在欧洲的市场价格居高不下。长期以来，欧洲几乎只有少数的富裕阶层，如贵族、高阶神职人员与富有的市民， 才有能力购买这种香料。由于胡椒是昂贵的商品，早在古罗马时代，这种香料就已是商业买卖的支付工具，在中世纪时期，它甚至是一种有效的货币。古罗马时代后期和中世纪时期的欧洲人如果能储存一定数量的胡椒，通常就不需为了支付关税、赋税、嫁妆、租金及贿赂而担忧。 罗马城因为收取胡椒贸易的高额关税而变得富有，不过， 从政治的角度来说，当时欧洲的中心已存在许多问题，城池并不稳固。当西哥特王国国王亚拉里克一世于公元408年围攻这座名满天下的富裕之城时，被围困的罗马城只能乖乖地支付高额的赔偿费以换取西哥特王国的撤军。亚拉里克一世所要求的这笔赔偿金，除了银器与丝织品之外，还有5000磅黄金以及3000磅胡椒（Turner 2005: 86）。这项协议虽然让罗马人感到屈辱，不过，还算是不错的妥协方式，毕竟胡椒和黄金无法喂饱饥饿的罗马人。亚拉里克一世在拿到这些奇珍异品后，也信守与罗马人的约定，如期撤军，不过，他很快就对自己从罗马城拿回的战利品感到不满意。公元410年，他再度挥军南下，进攻罗马，这是他第三次出兵罗马。除了贪求权力与财富之外，亚拉里克一世这次出兵攻打罗马城的主要动机，是为了解决食物短缺的问题：“西哥特王国的国王从罗马城所带回的战利品确实满足了人民的虚荣心以及对于奢侈品和黄金的渴求，然而，这些珍贵的物品毕竟无法让他的子民填饱肚子。”（Wolfram 2001: 163）亚拉里克一世这次率兵攻入罗马城，还让士兵在城内大肆掠夺三天之久。据称，他们这次所搜刮的胡椒数量是两年前所拿到的三倍（Hansi 1997: 53）。 古罗马的博物学家老普林尼曾在他的著作中透露，黑胡椒是当时市场上价钱*划算的香料，1磅胡椒的售价是4第纳里 ，相当于一个工人两天的工资。然而，随着时间的演变， 胡椒在公元300年前后的市场价格，已经比二百二十年前高出约30倍（Turner 2005: 73, 85）。在这个时期，欧洲的香料消费已是社会金字塔顶端一小圈权贵阶级的特权。虽然， 香料所代表的社会声望随着市场价格而节节高升，香料的社会价值却不能只归因于它的买卖价格：香料就如同所有来自东方的物品一般，如丝绸和珍珠，还带着一种奢华与独特的象征。由于香料的客观和主观价值的升高，欧洲人自5世纪以后，更懂得利用香料所引发的关注，来制造友好的政治氛围，以促进国家之间的关系。 匈奴部族因屡次与欧亚大陆东端的大汉帝国交战失败而开始向西迁移，*后还入侵欧洲地区。阿提拉王（Attila, 406—453）在位时，匈奴部族进入全盛时期。公元449年， 东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二世（Theodosius II., 401— 450）为了防止匈奴王阿提拉再度侵犯国境，便派马克西米努斯（Maximinus）出使匈奴。当时马克西米努斯和他随身的传讯员普利斯可思（Priskos）曾尝试用胡椒和珠宝取悦阿提拉的妻子：“马克西米努斯和普利斯可思当时身负外交重任，他们为了降低匈奴王的敌意，亲自献上许多珍贵与精美的礼物。由于阿提拉王不是好应付的对手，这项外交任务也显得特别艰难。”（Heather 2007: 363; Turner 2005: 87） 同样地，天主教教会自公元5世纪以后，也开始对东方精美的货品产生兴趣，而不再像过去一样，一味批评消费亚洲奢侈品是沉沦于物质的罪恶。因为，这个时期的欧洲大部分地区已基督教化，人民已信仰上帝，香料的拥有与使用能让教会神职人员的社会地位不落于俗世的贵族之后。在拜占庭帝国掌控香料贸易期间，欧洲要取得香料并没有什么困难， 不过，欧洲与印度之间的双边贸易却在7 世纪中叶落入阿拉伯和犹太商人的手中，而且，只有犹太商人能自由穿梭于基督教与伊斯兰教这两个相互敌对的世界之间。由于欧亚贸易的萎缩，东西方的商品流动几乎全靠犹太商人的买卖与运送， 当时输入欧洲的香料数量很少，因此，欧洲的香料价格非常昂贵。 以香料做捐款、缴租金，或是进口香料可以免除关税的做法，不只受到教会的欢迎，还让民众形成一个普遍的印象：来自东方的珍品应该献给上位者。从公元10世纪开始，由于威尼斯垄断香料贸易，所有欧洲市场的胡椒粒都无法逃脱被威尼斯城课税的命运，威尼斯商人也借此机会，不断抬升胡椒的交易价格。欧洲各地的香料商为了牟取利润，便把胡椒的售价进一步提高，甚至是威尼斯进货成本的七倍。此外，一些欧洲商业城市为了节省贸易成本，给予能缴付一定数量胡椒的商人免除关税的优惠待遇。例如，在日耳曼地区的一些城市，商人只需缴付1磅胡椒，就可以完全免除关税：“纽伦堡与*重要的商业中心，如法兰克福和科隆，这几个城市的商人如果要到他城做买卖，只要入城时缴付1磅胡椒，就无须再缴纳关税，这种相互豁免关税的做法很有名。” （Fryde 1997: 96）同样地，胡椒在威尼斯也很好用，1磅胡椒就可以搞定一个税务员。对于当时的商人而言，胡椒就跟货币一样，是一种便于支付与收受的媒介。 在当时的欧洲，有钱人都乐意用高价购买胡椒这种奢侈品。贵族和成功人士会通过胡椒消费这种挥霍钱财的方式， 展现与巩固自己的社会地位。富裕的商人只要拥有代表财富的胡椒，就可以把女儿嫁到社会经济实力较好的阶层：“有香料嫁妆的新娘，有时会比只有杜卡特金币的新娘，拥有更好的婚嫁机会。”（Hansi 1997: 54） 此外，欧洲当时*具声望的权贵阶级为了让婚礼更具社交意义，往往会在婚宴料理中，慷慨地使用大量香料。根据历史文献的记录，1468年，法国勃根第公爵“大胆查理”（Karl der Kühne von Burgund, 1433— 1477）在他第三次婚姻的喜宴上就用了380磅胡椒（Küster 2003: 194）。就连皇室的日常饮膳方面，象征社会声望的香料消费也很惊人： 1300年左右，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Edward I.,1239— 1307）每年在胡椒上的花费，相当于当时一位伯爵的年收入。在这个特例中，我们还必须注意，是相关的香料商共同创造了英格兰宫廷如此惊人的香料消费，因为，过半数英国宫廷的胡椒支出都进了热那亚商人的口袋（Turner 2005: 134）。高额的香料花费不只由于这些异国辛香料很昂贵，当时香料供给量不足也是香料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不论是勃根第公爵“大胆查理”、英王爱德华一世或是其他的欧洲贵族，当这些显贵在举办宴会时，如果把大批的随从、仆役以及受邀的宾客（再加上这些宾客的随从）合计在一起，用餐的人数往往高达数百人。为了准备这种大型的宴会，必须有大批人力投入厨房烹饪的工作，这些人员动员起来，就像是一支料理部队（Scully 1995: 84）。 平民百姓既没有钱财，也没有显赫的权位，无缘于奢侈的香料消费，特别是昂贵的肉桂、丁香和肉豆蔻这几种香料。胡椒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它的价格在中世纪晚期一直在滑落。当时胡椒确切的价格到底是多少？ 1磅胡椒的价值可等同于多少劳力或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