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文化记忆理论研究

　　《当代西方文化记忆理论研究》：　　《摩西与一神教》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后一本书，出版于1939年，他离世的那一年。摩西是犹太人的先知，一直传播一神教的教义，但是直到他死后四百多年一神教才重新出现，并且成为风靡世界的宗教。为什么在摩西传教和一神教的兴起之间出现了长达四百年的间隔期？弗洛伊德的这本书就是针对这个奇怪的现象而写的，他以希伯来文本作为基础，结合犹太人的经验，提出了一个囊括宗教、文化和记忆的总体理论，其中宗教和文化这两个概念是可以互换的。也就是说，他以文化理论家的眼光，而不是以神学家或历史学家的身份来审视这个问题。在这本书中他将“俄狄浦斯情结”、图腾崇拜以及创伤病原学研究结合在一起，提出了一个神话般的解释，由此揭示出一神教与创伤之间可能存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关系。弗洛伊德认为，这种创伤使一神教具有一种特别的控制民众精神的力量，而一神教的创伤根源在于人类的俄狄浦斯深层心理结构。对他而言，宗教史像是一出记忆与遗忘交替并存、经受创伤并且产生负罪感的心理闹剧。　　在这本书中弗洛伊德将他的俄狄浦斯情结从个人心理学转到了文化研究领域，探索群体起源叙事被记忆的同时也被遗忘的过程。记忆和回忆在整个心理分析理论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弗洛伊德将人的精神活动分为意识和无意识，由此颠覆了此前人们对于记忆和遗忘的观念，因为弗洛伊德提出遗忘只发生在意识层，而那些被抑制的内容全都被保存在无意识层里，其留下的痕迹一直都在，无法删除。因此精神中的无意识层是存储创伤事件以及那些未获得满足的本能的区域，而且它还通过那些人们认为已经被遗忘的内容对主体的意识感知产生影响。这些被压抑的内容会改头换面，经过变形后不断地提醒记忆主体曾经的遭遇，于是遭受创伤的个体，即弗洛伊德所说的精神病人，产生了“重复强迫症”，也就是说病人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唤起那些无法安置的记忆，当然这种记忆经历了变形，在重新改造之后具有象征意义。心理疗法的关键在于解决被压抑内容经过变形后所产生的各种后果，也就是说，需要一遍一遍地重演这个过程，直到显示出病因为止，这时候被压抑的创伤就回到了记忆主体的意识层。　　弗洛伊德有关被压抑记忆的理论与一神教的文化研究是如何关联在一起的呢？弗洛伊德在他的《宗教起源：图腾与禁忌》这本书中用“俄狄浦斯情结”来分析人类文明和文化的起源。弗洛伊德假定，小男孩会对母亲产生性的欲望，因而有杀父娶母的冲动，这就是他所提出的有名的“俄狄浦斯情结”。后来弗洛伊德于1930年出版了另外一本书，书名为《文明与不满》，也是基于同样的假设。　　弗洛伊德认为摩西遇害对于犹太人来说是一个创伤性的经历，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记忆被压抑所导致的结果。这个记忆与俄狄浦斯情结有关，可以一直追溯到人类社会形成的早期，即原始部落时期。弗洛伊德认为，那时候男性族长以一种专制残暴的方式统治部族，所有的群体成员都要服从族长的威权，而且所有的女人也都为族长一个人所专有。于是他的儿子合谋杀掉父亲，娶了自己的母亲，犯下乱伦之罪。人类的这种心理经验经过多次重复后就会通过生物遗传的方式被印刻在集体无意识之中，成为弗洛伊德所说的“古遗产”。后来人们决定停止这种杀戮，并且将族长作为神供奉起来，这样就形成了文化和原始宗教，即图腾。族长被换成了图腾动物的形象，作为部落的神接受人们的膜拜，然后献祭的动物被部落的全体成员共同分食吃掉。部落族长的角色因此成为空缺，无人顶替，于是整个部落处于无首领的状态。这时候杀戮成为一种罪，因为这会让人们想起自己的原罪，即远古时杀害族长的行为。这种杀戮的记忆受到压抑，并且被转化为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因而图腾、宗教有各种各样的预警措施，并且让人产生各种焦虑，例如：各种禁忌、限制、禁欲、自我阉割、残忍的献祭等类似的严苛要求。这些禁忌里*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乱伦，由此避免在群体内部出现由性冲动而引发的冲突。当历史发展到更高的阶段时，图腾头像被换成了人的头像，而且头像数目也增多了。于是一神教被多神教取代，而且也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始社会里宗教*初的样子。　　弗洛伊德将摩西之死看作是群体经历的一次创伤性体验，对此作了病原学的分析，也创造了一个神话。但是，他需要这个神话，因为只有通过神话才能解释为什么一神教的发展过程中会出现这种创伤性的暴力。“摩西将一神的思想带给了民众，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想法，只不过说明人类原初时代的某种经验又重新回来了，在此之前它从人的意识记忆中消失了很长时间”。摩西创立的一神教是族长的回归，而摩西遇害更是那些被深藏在无意识之中的弑父记忆被重新激活后的一种复现。自然死亡不可能对于集体心理产生这么强烈的效果，要想让记忆的时间持久就必须是创伤性的经历。用弗洛伊德的话来说，“只有当它经历了被压抑的命运，成为无意识之后，回归之时才能将大众置于它的魔力之下”。因而，摩西之死重复了远古时期族长被杀的命运。弗洛伊德的核心观念是一个悖论，摩西遇害，然后这一事件的记忆被压抑，只有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摩西才能完成他的使命，成为“犹太人的创造者”，化为人们永恒不灭的记忆。在摩西死后他所传播的一神教进入了持续四百年的潜伏期，只为等待被压抑的记忆重新回归的那一刻，于是一神教重新出现，将众生置于它的魔力之下。　　……